冷月幽幽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为了怎么解决玻璃厂的困境而发愁,有人为了讨回自己的工资而恼火,还有人则被眼前的近况逼得走投无路。
作为玻璃厂的厂长,一手接了个烂盘子的谢坤,现如今他是肠子都毁青了。
原来那房子他已经不敢再住,连同里面新买的那些家具一并卖了,卖的钱全都拿来还债了,自己则和老婆一起躲在乡下老家,只是那时候的房子并不值钱,新买的那些家具家电也值不了几个钱,卖掉那些东西的钱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满腔信心接手过来的厂子居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看起来还像模像样,实际上早已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就在他上船之后没多久,这船就开始漏水了。
老家的房子是木头的,一到冬天那木板缝里全是灌进来的冷风,冷得人骨头里面都受不了。
年事已高的父母不知道这事,谢坤也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们,只能和老婆两个人抗。
老父母还以为是儿子今年要跟着他们过年,开心得不行,在家里又杀猪又熏腊肉的。其实这时候谢琳也已经回来了,回到县
城的那一天,她就在车站见到了来接自己的母亲,听母亲说了自己家的处境,说这些事的时候,母亲的眼睛是红的,一说就往下掉眼泪,和母亲悲痛的样子相反,谢琳的脸上没有表情,她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如果当初父亲没有太过膨胀,没有一意孤行非要接手玻璃厂,那么这一切可能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可是这世上万般的事情都没有如果两个字,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再变更的。
现在让谢琳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当初她听了陈青云的,执意问父亲拿了一万块钱,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虽然因此她还欠着陈青云的钱,但起码她现在不至于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她也想好了,如果父母愿意的话,就带着他们去省城,那套房子可以够一家子住下来。
“睡吧。”
常秀云见丈夫坐在床头一直抽着闷烟,心里也一样煎熬难受。
谢坤不说话,呆坐在那里,一根抽完再点上一根,只顾抽着自己的烟,完全没有听到身后老婆的声音。
一个晚上,他抽完了三包烟,整个房间里面乌烟瘴气。
身处这样的环境,谢坤没有觉得一点不舒服,此时的他已经麻木了,他的脑袋里只有
厂子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他恨透了蒯杰这个王八蛋,恨这孙子骗自己来接盘,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到了他手里,可恨过之后他回头发现终究还是自己太蠢,从一开始女儿就已经在劝说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当时刚做完国库券的生意,经此赚了一大笔钱,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能力赚到的这笔钱,现在回过头来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哪有什么能力,能赚到钱全都是因为女儿同学的帮忙。
说到底,踩进这个坑里也怨不得别人,还是自己得意忘形,活该被人算计利用。
现在他已经不那么恨蒯杰这个人了,让他感到无法入眠的是玻璃厂那些工人的事情,工人们都还没有发工资,现在成天在厂门口坐着,还有的激进的工人甚至找上过他在县城的房子,他都被吓怕了,还好现在那房子已经卖了,躲在了乡下老家。
因为这些事情,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跟家里人说过超过十句话,只要有空就是一个人坐下来抽闷烟,家里的烟没两天就少了一条,常秀云担心他这么抽下去会把身体抽垮,可是不让他抽吧,他又难受。
有时候生活的压力真的能把一个人给压垮,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
间,都说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人。
好几次谢坤都一个人偷偷跑到河边,也想过一了百了,只是他没那个勇气,水淹到胸口的时候,每次都退了回去。
再加上女儿放假回来,看到女儿之后,他暂时也收起了轻生的念头。
“我那儿还有咱们结婚时候的一个金戒指,要不拿去卖了吧。”
常秀云无比的自责,当初女儿也曾和她说过这些,让她多劝劝老爸,然而她也被眼前的富贵生活给迷惑了心智,成天只知道和那些县里的富太太们交往,结果现在谢坤负债累累,之前那些富太太也早就对她敬而远之。
谢坤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躺到了床上,“睡吧,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常秀云应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丈夫,恍然间她只觉得这段时间丈夫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原来还是一头黑发,现在已经半白,满张脸上也沧桑无比,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睡吧,常秀云这么跟自己说着,眼下她能做到也就只有好好睡觉了,这个时候身体千万不能垮,身体要再垮的话,那这个家真的就全完了。
第二天一早。
当常秀云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已经空了,丈夫谢长坤的位置没有了人,只有枕头上留下的散乱的头发,看到这些头发,常秀云哀声轻叹,她丈夫正值壮年,经这么一闹,现在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再这么掉下去,以后说不定就秃了。
来到房间外面,婆婆已经做好了早饭。
“妈,长坤呢?”常秀云本能地问了一句。
婆婆说道:“一早上吃了饭就出去了,问他干嘛也不说,你俩是不是闹啥矛盾了?”
“没,没呢。”常秀云心里一紧,赶紧摇头,现在谢长坤遇到的这事儿她可不敢让公公婆婆知道,不然这二老怕是受不了这个打击。
常秀云坐下吃饭,这时候谢琳从她房间走了出来。
来到母亲跟前,谢琳拿出来三千块钱,“妈,家里要是有困难的话,这些钱先拿着吧。”
常秀云很是诧异,不知道女儿从哪里拿出来这么多钱,三千块钱不算少了,可是在现在的处境面前,实在是显得杯水车薪,“琳琳,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青云在省城开了一家公司,我在他的公司上班,这是他给我发的工资。”
“青云?就是你那个同学?”常秀云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