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尸检结果出来了。
正如陈教授猜测的那样，毒理化验结果呈现阳性。向兰的真正死因并非原发性心脏病，而是中毒后引起的多器官衰竭。
拿到尸检报告的那刻，向意晚的反应事出乎意料的平静。然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心底的愤恨。
“周毅那边也有一个坏消息，是关于向子健的。”宋承安坦诚道。
向意晚紧咬嘴唇：“你说，我受得住。”
“周毅在向子健病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一瓶毒药。经过检测，证实与你外婆身体里的毒药成分一致。”宋承安一脸的沉寂。
话落，向意晚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刚开始的愤怒，转变为震惊，到最后喜怒难辨。
“他认了？”向意晚抬眸望向宋承安。
“叶茹承认有人给了她一瓶毒药和十万块定金，不过被向子健劝阻，没下手。”宋承安实话实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向意晚把手中的报告揉成了团，双手紧握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想象过一万种可能性，但从没有一种与叶茹母子扯上关系。
第六感告诉她，向子健和叶茹虽然胡搅蛮缠，但不至于杀人。
冷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也许是幕后的那个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目的是诛心。
毕竟没有什么比亲人杀死至亲，更让人崩溃的事情。
“外婆从没与人结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杀身之祸？我一定要
找出凶手，然后千刀万剐！”向意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恨的话。
在没查清楚整件事情之前，宋承安也不好下定论。“向子健已经被送去警局，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真相。”
向意晚把揉成团的报告丢在垃圾桶里，沉思片刻说道：“我想去趟警局。”
“好。”宋承安应说。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东区警局。
向子健双手抱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到底要怎样做你们才肯相信？”
“人赃并获，如果你能坦白交待，至少还能争取从宽处理。要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陈队双手合一，凌厉的眼神扫过向子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我是冤枉的！”
“你病房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怎么解释？”
提起那个塑料瓶子，向子健急得快要哭了：“我……我真的没有下毒，那是我亲奶奶，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很多杀人犯刚开始的时候，都坚称自己是无辜的，陈队早已见惯不怪。
“那你说说藏在抽屉里的十万块现金，是怎么得来的。”陈队又问。
百口莫辩言，大概是向子健眼下唯一的想法。
“我……我……”
恰好这个时候，小民警闯入审问室，凑到陈队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皱了皱眉头，半响才轻声应说：“行，关录像再让她进来。”
陈队离开后几分钟，向意晚独自一
人走了进来。
向子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情绪激动喊道：“姐，你来了……救我，我没有杀人！”
向意晚的脚步静止在向子健的面前，二话不说抽了他一个巴掌。
这巴掌铆足了力气，扇得向子健眼冒金星，唇角渗血。
“这巴掌，是我替外婆教训你的。”向意晚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再次扬手扇了下去。
向子健没有闪躲，硬生生挨了两巴掌，两边脸颊浮现了清晰的五指山。
“姐，对不起……可是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向子健毫不畏惧与向意晚对视，目光坚定如初。
闻言，向意晚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地说：“接下来，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如有半句虚言，我会让你比死更难受。”
向子健点头如捣蒜，心底的慌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沾满心头的悲痛和无助。
他强忍泪水，一字一句从被打伤送进医院开始，到叶茹拿回来十万块和毒药，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向意晚。
“再说第二遍。”
“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
向子健机械式把同样的内容重复了十六次，每一次，向意晚都会认真聆听。
此时，审讯室外面。
“师父，同样的问题她怎么问了十几次，不嫌烦吗？”小民警小声嘀咕说道。
陈队站在单面玻璃镜前，凝视着向意晚的侧脸若有所思说道：“她故意重复同样的问题，目的是为了试
探嫌疑人是否在撒谎。”
“可是师父你刚才也重复问了好几遍，嫌疑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小民警又问。
“犯罪心理学上，嫌疑犯遇到熟悉的人，心里会比陌生人询问更有安全感，也会潜意识撒谎掩盖事实。可是向子健重复陈述了十几次，几乎都是同样回答，细节也都能对得上。如果他在撒谎，肯定会有纰漏。”陈队双手交叉放置在胸前，唇角微微上扬。
在询问第十八遍的时候，向意晚突然打断向子健的话：“你为什么后来改变了主意？”
向子健垂下头，小半天才小心翼翼说道：“因为奶奶说给我留了三百万的保险……我要钱而已，不敢杀人……我妈也是，她的性格你也清楚，有贼心没贼胆。”
没错，钱是叶茹拿回来的。可真正到了动手的时候，她却怂了，才会让儿子顶上。
“我知道了。”向意晚闭上眼，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平静些。这件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她必须静下心来才能分辨向子健是否在撒谎。
再次睁眼，四目相对，气氛冷到了极点。
向子健后悔莫及，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巴巴问道：“姐，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什么时候抓到凶手，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离开审讯室，向意晚接过周毅递过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完，脸色比进去的时候还要差：“叶茹那边的审问，有进展吗？”
“
还在认人。”
“我先出去透透气。”扔下这句话，向意晚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深冬的南城，枯叶落尽。
向意晚坐在警局的大院的大树下，盯着地板上的一片黄叶发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同梦一场。
她多么希望梦醒了，就能再次看见外婆冲着自己笑。
可是理性告诉向意晚，外婆已经不在了。不是死于心脏衰竭，而是筹谋已久的杀害。
她必须尽快把凶手揪出来，才能让九泉之下的外婆安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向意晚仰起头，凝望着光秃秃的树梢问道：“叶茹把人认出来了？”
“是林竹，顾惜君的前生活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