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肃一动不动,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愤怒中的凌颂用了极大的力气,凌肃玉白俊美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凌颂,你才是畜生!”
两个孩子就是顾氏的底线,她可以不在意凌颂,可以看着他做出任何无耻的事情无动于衷了,却不能容忍他伤害到凌肃和凌妙!
当即站起来大步过去,猝不及防,狠狠地将凌颂推了出去。英国公府也是武将世家,顾氏从小跟着兄弟们也学过几招花拳绣腿,虽不算什么高手,却比凌颂这种白面书生强过太多。再加上这一下几乎是用上了她全身的力气,只将凌颂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反了反了!”
老韩氏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气得面色发白,指着顾氏骂道:“这就是你的态度?竟然跟自己的丈夫动手!赶明儿,我倒要去亲家那里问问,莫非这就是你们英国公府的教养!”
她老脸上皱纹纵横,眼中带着狰狞狠厉,冷笑,“也该叫这京中都知道知道,英国公府出来的姑奶奶,都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凌妙听得这话,便知道老韩氏这是想祸水东引,将流言引到顾氏身上,从而让人忽略掉她儿子与外甥女私通的丑闻!
怎么能,叫你得逞呢?
凌妙起身走过去扶住了顾氏,对老韩氏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外祖家的家教,自然是好的。否则,也不会为了点滴之恩,将堂堂嫡女下嫁到侯府来。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外公的高义呢?祖母想必是忘了,皇帝还曾赞过英国公府的门风。莫非,您是对皇帝的话有所怀疑?这话,可就要好好儿说道说道了。”
言下之意,你若想借此坏了顾家的名声,那就是质疑当年皇帝的称赞。那么,咱们就到皇帝跟前去辩白一番。
皇帝,又怎么会有错呢?
错的自然都是别人。
敢怀疑皇帝,那就是倾族的大祸!
老韩氏当然没有这个胆子,荣华富贵的日子,她还没享受够,怎么可能疯了心去质疑皇帝呢?
脸色发白,斥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怀疑陛下了?”
“祖母这样说,那就好了。”凌妙对老韩氏这样的人见的多了,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见她被吓到,也就不再多说。只目光流转,将视线落在了已经被拖到了门口的宋蓉蓉身上,叹息:“叫我说,做什么这样麻烦呢?表姐做出这样的丑事,真叫人不齿。直接一通棍子打死,才是正经。”
“你!”凌颂万万没想到,儿子只是说送回宋家,女儿直接就要杖毙了。
“父亲,妙儿可都是为了您好呀!”凌妙捂着心口,眼中流露出濡慕之情,“您这样的地位,这样的人品相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呢?”
说到这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的确呀,武定侯经历的女色,只怕比宫里那位都不少,府里的姨娘通房,外头青楼里的红颜知己,养着的外室,活泼的端庄的柔媚的清丽的,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温柔婉转呢?
宋蓉蓉生得再好,终究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呀。
“怎么就为了宋家表姐,深陷这样的丑事里呢?”凌妙叹息,“本朝最注重品行,您难道不知道,当年的镇北侯府是怎么被抄了的?”
凌颂一呆。
镇北侯府,几代的勋贵。这一任的镇北侯元配早逝,所娶的继室乃是原配的庶妹,说是为了照顾原配留下的孩子。然数年前这镇北侯被原配之子一状告到了御前,说是先镇北侯夫人之死乃是镇北侯与继室所害,二人早在先夫人在世时候就已经勾搭成奸。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刑部合查会审,证据确凿,镇北侯府一夜覆灭。
那镇北侯还不过是跟小姨子勾搭的,他可是跟外甥女!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女儿就要恭喜三叔了。”
凌妙长长叹息了一声。
原本坐在一旁看戏的三老爷顿时跳了起来,“二丫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为父亲说说这里边儿孰轻孰重,也并不是说三叔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凌妙笑吟吟道,“三叔莫要多想。回头,我给三叔赔罪!”
赔个屁的醉!
三老爷虽然确实就有那么点儿小心思来着,然而,不也就是想想么?当然,他方才也确实琢磨着,是不是把凌颂这件破事儿跟自己的几个交好说一说来着。
冷哼了一声,三老爷一甩袖子,“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走!”
说罢就要带了三太太离开。
“三叔还是先坐下吧。”凌妙淡淡道,以目示凌颂,凌颂会意,微微颔首。几个护卫便堵在了门口。
“二丫头!”三老爷又惊又怒,“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叫三叔看一场戏而已。”凌妙侧首吩咐道,“去,将府里所有的人都叫来,无论主子还是奴才。”
海棠与木槿齐齐应了,快步出去。
顾氏与凌肃也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却都安静站在屋子里等待。
老韩氏捂着心口哀哀叫唤,直嚷着身上不舒坦,“都给我散了去!蓉蓉……表姑娘就先押到柴房里去,等天亮了再做处置!”
韩丽娘敏感地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虽恼火宋蓉蓉竟敢与凌颂暗中暧昧,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是唯一的血脉,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便扑到了顾氏跟前,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道:“表嫂,我知道我们错了,蓉蓉她大错特错了!表嫂一向宽容大度,求看在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的份儿上,饶过她,饶过她吧!丽娘给你磕头了!”
说着泪水涔涔而下,与宋蓉蓉一般无二的纤柔身子颤抖着,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表姑这话说的,我娘若是不饶过她,难道就不宽容,不大度了?”凌妙嗤笑,“可怜我们家里这些日子的吃食衣物,竟都喂了白眼狼!不过一个不顺着你的心意,竟敢指摘人狭隘自私!所谓的忘恩负义,说的就是表姑你了!”
“妙丫头……”韩丽娘是个雪为肌肤花为肠的女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指责呢?只跪在那里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委顿在地上,转头去看凌颂,求助道,“表哥……”
凌颂此时却无暇理会她,满脑子都是懊恼。他与宋蓉蓉这点儿烂事,原本就是从某个夜里,在花园子里的偶遇开始的。宋蓉蓉年纪小,鲜嫩的跟才要绽放的花朵儿似的,眉眼间带着从未经历人事的少女特有的清纯,偏偏又时常嘴角含笑,又多了几分的柔媚。这样的少女,如仰望天神一般看着自己,竟就叫他忘了,他,他其实喜欢的是她的娘呀!
这,这等事情若传出去,自己该怎么办?凌颂简直不敢想了,先前在顾氏母子三人面前怒不可遏的气势早就泄了个一干二净。
“二丫头啊,这,这怎么办?”一时间六神无主,竟开口问自己的女儿了。
老韩氏见他这般无能,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晕厥过去,指了凌颂,“你……”
“父亲不必着急,等人到齐了,我自有话说。”
不多时,整个侯府里的人都集中到了萱草堂的院子里。
凌嫣本已经知道了外头的事儿,早就想过来看热闹,奈何她的乳娘和丫鬟死死拦着。这会儿倒是精神得很,裹着一袭大红色的羽纱斗篷,一双眼睛在灯笼映照下闪闪发亮。待见到被捆着丢在院子里,衣衫不整的宋蓉蓉,登时就嗤笑一声,“呦,这不是表姐吗?听说园子里闹了贼人,原来是表姐?不是我说,咱们府里哪里亏待了你呢,叫你要去做贼?”
余下的大姑娘凌如,四姑娘凌婳,五姑娘凌娆等都是庶出,也不大得宠,都屏住了呼吸老老实实垂首站在角落里。至于六姑娘七姑娘两个还小,被自己的姨娘搂在怀里打着瞌睡。
三房里除了凌嫣,另有嫡出的凌风,庶出的凌楠和凌柯也来了。
再有所有的下人,无论丫鬟还是仆妇护院小厮,乌压压只站了一院子。
凌肃已经猜出了凌妙要做什么,他抢在了凌妙之前,站在游廊上沉声道:“宋蓉蓉品行败坏,竟做出令侯府蒙羞之事。这等卑贱之人,我武定侯府不能容!来人,将她杖毙!”
“不!”韩丽娘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朝着凌肃就跪,被凌肃让开了。她还不肯罢休,只扯住了凌肃的衣裳,哭道,“大哥儿,你知道姑母只有你表姐这一点儿的血脉,她就是我的命呀!你饶过她,饶过她呀!”
“姑母不是说,我父亲才是你的命吗?”凌妙在一旁浅笑,“怎么表姐又成了您的命了?”
只走到韩丽娘身边,伸手将人扶起,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笑道,“若是叫饶了表姐性命也不难。”
“既是与父亲有情了,这想必也是真爱吧,那就对外头说表姐一病不起,人没了。然后叫她改名换姓,给父亲当个红袖添香的侍妾,也就完了。”
见韩丽娘眼中露出愤恨,又继续道,“无论如何,总是保住了她一条性命不是?”
“做梦!”韩丽娘咬牙。宋蓉蓉给凌颂做了妾,她怎么办?难道要母女共侍一夫?想想就要吐!
底下被捆着的宋蓉蓉却是眼睛一亮,只呜呜做声,流着泪以目恳求地看着韩丽娘。
她才十七岁,还不想死呀!哪怕是给了武定侯做妾室,只要能保住命,那就好啊!
凌妙好整以暇地看着宋蓉蓉在游廊的台阶上拼命挣扎点头,只幽幽一叹,“可惜了的,姑母似乎并不愿意。表姐,你到了地下,可别怨我狠心。毕竟,这道儿已经指给了姑母,是她不愿意呢。”
说完,只面色倏然一冷,厉声喝道:“动手!”
就有之前的护卫抬了一条凳子过来,将宋蓉蓉拖到上头,另两个分立两侧,手持着碗口粗的木棍,对着宋蓉蓉纤细却玲珑有致的身子打了下去!
“唔!”
宋蓉蓉口不能言,痛的面上都扭曲了,月色下看来十分的狰狞。
木棍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剧痛顺着皮肉深入骨髓,凌迟一般。
“啊……”凌嫣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脸色发白。忍不住朝着游廊上看了一眼,见凌肃虽面色冷厉,然眼中终有些不忍之色。凌妙,却是微微垂着眼帘,没事儿人一般把玩着手指头,甚至,嘴角还勾着笑意!
“二妹妹,她怎么……”从来都是小透明一般的大姑娘凌如也吓得面色惨白,不知道是和凌嫣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她怎么……”
“住手,都给我住手!”
老韩氏终于是忍不住了,从里屋,扶着两个丫鬟的手颤巍巍走出来。气喘吁吁走到游廊上,就见宋蓉蓉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雪白的衣服被染得鲜红,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雪后寒冽的气息冲入鼻端,老韩氏险些吐了出来。
蓦然转头,“二丫头,你,你看在祖母的面上,总不能,叫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她是真心疼爱宋蓉蓉,饶是这女孩儿不要脸地勾搭了她的儿子,也还是不忍心就这么叫她被乱棍子打死。
凌妙恍若未闻,直到那护卫又落下了三四下,才抬了抬手,示意护卫停下。
此时的宋蓉蓉身上的绳子已经被打散了,浑身上下血人儿一般,面色如同金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