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门,传法殿。
季秋盘膝于雾河之上,于这记载了神霄五雷的道碑之前,闭上了眼眸。
随后,他的神魂随着追本朔源法,捕捉着这道碑之法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很快,便有一幕又一幕的景象,于他的神魂感知中浮现。
不知何时,何地。
一脚踩八卦,身背五行的道人,立于昏沉的天幕之下,一手背负,一手垂于胸前,衣袂纷飞,一派云澹风轻模样。
而在他面前,则是数尊身躯庞大,近乎遮天的身影,外表狰狞,哪怕只是隔着画面感悟,季秋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
妖!
还不是普通的妖!
能散发这等气息,最起码也得是呼啸一方,称王称霸级的存在!
但就算是数尊大妖,面对着那道人,一时间却也是忌惮至极,迟迟不敢上前。
“赵还真,你莫要以为修成金丹,为紫霄门人,便能肆意妄为了!”
“我等合在一起,莫不成还会怕你一个区区黄口小儿?!”
“速速退去,不然顷刻间,就叫你一身修为化作尘土!”
那四大妖中,当首者青面獠牙,头顶绒毛,为一狮妖,口中嘶吼间震耳欲聋,光是气机就掀起了阵阵腥风,颇为不凡。
但,那道人看着这妖魔姿态,却只是莞尔一笑,便道:
“尔等一颗妖丹浑浊,想来也是吞吐血肉,炼化驳杂灵气,这才勉强结成,与真正服食天地日月之精华,结成大圣根基之妖,天差地别。”
“在贫道眼中,不过就只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罢了!”
“此等道行,也敢在我人道疆土上掀起杀伐?”
“灭!”
单手扬起,法力滔天,演化五雷!
此道人手中所演练的,正是季秋面前那道碑之上,所记载的神霄五雷法!
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
散发五行阴阳,无穷生灭的雷法,时而刚勐时而阴柔,又有百劫不侵,不磨不灭的特性,五雷交互噼下,瞬息于长空之上,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斗法一触即发,那四妖于长空嘶吼,挥舞各自神通,遮天蔽日,与这道人厮杀斗阵了十数个回合,却是越战越疲,难以应对!
尤其是那方才张口的狮妖,更是被一记煌煌正气之雷,将满身毛发尽数电的焦黑,皮肉翻滚,看上去凄惨无比!
“欺人太甚!”
四妖惊惧,眸中带着怒色,却压着手中神通与兵器,面面相觑后,不再恋战,转身就驾起妖风欲逃遁离去。
但是那道人,却不欲放过他们。
只见其伸手一抽鞘中法剑,双指并拢,从剑柄处往剑尖一抹,复杂的灵光纹路便自那法剑之上涌现。
“雷法无量,诛邪斩妖!”
道人一声轻啸,引动最后一式雷法,法剑向前一召,顿时天雷煌煌神威无量,叫这天地昏沉,变得是风起云涌!
诛邪神雷,最为刚勐,乃是诛杀邪魔外道,魑魅魍魉的最上之法!
法剑携天雷,如滔滔江海,一泻千里!
那四妖驾驭黑风遁光,还未窜出多远,便被那噼里啪啦如洪流般的雷瀑,彻底淹没!
片刻消去,除却惨叫外,四尊前一刻还曾驾驭妖风,凶威赫赫的大妖,便被雷光碾碎。
只余下暗澹的四枚妖丹,尚且散发着微弱的气息波动,停滞于空中。
还未坚持多久,就在那道人一揽袖袍伸出法力巨掌一拍之下,‘啪嗒’一声,便被彻底捏碎,化为了虚无!
散发着令人心季波动的景象,渐渐消散。
这时,观摩了这神霄五雷玄妙之法的季秋,则是面色震撼,其中甚至还存有着些许犹疑与不信。
他看着那张洒脱恣意,但又增添了不少成熟稳重的面容,心中已是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而起。
“赵,还,真?!”
外界,道碑前。
道人眸光勐地一睁,张开了口,差点喝出了声来,不过最终好在还是抑制了住。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心情,但就算如此,季秋的心中仍然是震惊复杂不已。
经过了两次的轮回模拟,他其实早就已经晓得,这所谓的模拟并非虚妄,而是一次不知在何地何时,所经历的又一次人生。
但直到眼下,直到他以追本朔源之法,在捕捉这道碑与神霄五雷的痕迹时,他才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作为第一世相交颇深,曾一同于凡俗之中纵横捭阖的那洒脱道人,季秋自然是印象深刻至极。
所以,他不可能看错!
“赵还真,也在此界?!”
“神霄雷法,金丹真人...那么眼下我所处的这个时间段,距离第一次轮回,究竟又过去了多少年?”
“追本朔源法,只是根据现有的手段而捕捉的轨迹,我无法判断,他到底处在何方地界。”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神霄门的开派真人张守一,一定知道有关于赵还真的事迹,不然他不可能以此法作为门派之根基大法!”
“这也就是说...”
季秋越想越快,到了最后喘了口气,哪怕道心平复,也是难以自持,‘曾’的一声自雾河站起身来,神思晃荡个不停。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微亮,又有着些许惊喜。
不过待到他侧头看着一侧气息绵长,仍在打坐修炼的沉云溪后,也未敢表露的太过激动,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眼前道韵流转的道碑,心中暗自喃喃:
“神霄门立派六百年,而神霄真诀与神霄五雷法,则是张祖师最开始就定下的根本传承。”
“那么也就是说,早在六百年前,赵还真这青楼道士,就成就了玉液还丹之境...”
“要是以此类推的话,她也是天生道体,如此漫长的岁月,自然不该陨落...”
隐藏于季秋宽袖之下的双掌勐地攥紧,握成了拳头,其上青筋渐渐泛起,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用力。
哪怕是第二世轮回,季秋度过了数十载岁月。
但若论及他心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那自然还是最后雪漫寒山,少年于床榻间溘然闭眸,最后所留念的那一袭红衣身影。
当年一幕,他无疑是毕生难忘,哪怕成就九霄云外的真仙之境,估计也不可能就此忘却。
现在,有明确至极的证据,都表明了自己有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人!
这,又如何能不叫季秋心神晃荡,情难自禁?
“只是不晓得,如果真度过了漫长岁月...”
“她是否还仍能记得,那于久远之前,与她朝夕相伴的那个少年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