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暄王府，听雨楼。
颜陌清斜依在三层小楼之上，雪衣如画，眉若青羽。
伴随着楼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身旁的紫苏正在向她汇报关于林嘉衍的调查结果。
身为宁国侯的次子，林嘉衍自幼娇养，别说科考入仕，就连教书先生都是在他十二岁时才入的府。
因为他本无缘世子之位，林侯爷与夫人也从未想过将他当做继承人来养。
奈何造化弄人，大儿子尚了公主，还是花太后的公主。
“为了与花党划清界限，也为了让侯府失去被人拉拢的价值，林侯爷改立世子，将林小侯爷扶了上去。”
在紫苏的讲述中，这林嘉衍二十年如一日，一直是个流连花市瓦子，除了与夜王封夜寒交好外半点儿正事不做的人。
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叫京城大嘴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成长细节都很好查清，前二十年几乎没有缺漏的人，却在这半年里失了踪迹。
不是找不到人，而是几乎查不到他到底做过什么。
也就是在这半年里，他忽然转性了，不纨绔了，开始办那个神乎其神，如今快要被京城百姓挤爆了的重烟阁了。
就在紫苏调查的这三日里，这厮不仅兢兢业业的守着他的店，还顺便搞出了个蒙面削价，飞镖飞中几层削几层的削价活动。
“不仅如此，我们的人还发现重烟阁在大肆招人，说是这位小侯爷要做什么京丰，专门帮人跑腿送货，货物按大小和斤重算钱。说什么不止接重烟阁的活儿，还接京城所有百姓的活儿，给钱就送……”
紫苏拿着手中的簿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复杂还是难看。
她看不懂这位小侯爷，一点都看不懂……
然而与她的疑惑相比，手捧清茶的颜陌清却眸色渐深，当即下令让紫苏查，继续查，一直查到查出林嘉衍这半年的行踪为止。
此刻查不出来，一定是林嘉衍或是林嘉衍背后的人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故意阻拦她。
但只要她坚持查下去，对方就一定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敌在明她在暗，她不着急。
又饮下一口清茶，颜陌清正思索着以后要如何与林嘉衍相交，便见莲香急急忙忙的跑上楼，给她带来了一则新消息。
今日午后，花太后向朝中各家赐下帖子，邀一众命妇小姐于三日后入宫赏花，共尝鲜粽共品雄黄。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饮雄黄……
这本是件寻常事，却唯独没请暄王一脉的所有命妇，包括如今在大燕皇室中地位极高的大长公主。
很显然，花党与祁王一脉对暄王一脉的孤立已经摆到明面上了。
同时，五月五乃是北夷使团入境的日子，这代表暄王一脉必须做点什么了。
至少在北夷使团入京之前，狩猎场上必须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小姐，暄王与安定侯考虑的乃是国事，您其实可以不插手的，不是么……”
见自家小姐面色不善，莲香终于问出了这个在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
她理解暄王有恩于她和小姐，但小姐已经救了暄王的命，这样的功劳还不够她们报恩么？
为什么一定要争呢？
看着莲香脸上的疑惑，颜陌清抬手抚了抚她肉乎乎的小脸，神色温柔而又冷漠。
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她的感觉告诉她，若真的不争不抢不择，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该万众瞩目，该翻云覆雨，而封暄、大长公主、暄王一脉，全都是她更进一步的助力。
不，不止是他们，应该还有很多人才对……
雨落芭蕉，满室沉水。
萧惜若正抱着雕花小暖炉，神色惬意的听王霆给自己汇报账目。
不过半月的时间，重烟阁的营业额已超乎了王霆的想象。
提篮购物任挑任选的方式，大大提升了一众百姓的购买力，二楼各类饰品更是一骑绝尘，让不少首饰铺子望而却步。
更不要说薯条薯片、仙味炙烤、九色古董羹等吃食，自开售以来，后院的位置就没空出来过。
这还没算那些个要求外送，或是自己到店买回家的……
然而这么大的一笔盈利在整个重烟阁的收入面前，居然还是小头……
没错，她、姐姐和林小侯爷苦心经营了半个月的以上一切，都赶不上眼前这位娘娘亲自管控的香玉和黄玉。
香玉味香色亮，是一众世家大族名流商贾的宠儿，先不提京中高门贵胄的购买力，单靠那群喜好附庸风雅的商贾，重烟阁便已经赚回了本钱。
然而香玉生产不易，作坊产出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世家大族购买的速度。
日日产出，日日断货，她和小侯爷都觉得他们该压一压货，好在积攒一批香玉后抬价售出。
然而娘娘说，为什么要靠压货抬价呢？咱们直接抬价预售它不香么？
所以短短三日，京中白银就像雪花一般涌入重烟阁，订单直接从四月排到了今年年底……
就当她与小侯爷觉得这就是结束时，他们娘娘继预售后，又提出了一个词，叫做与众不同。
“世家大族没钱么？他们有的是钱。他们除了愿意为自己的生活必需品花钱外，还愿意为什么花钱？当然是能证明他们身份地位，让他们觉得与众不同的东西。你没有，但我却有，钱不是事儿，老子就是要与众不同。”
那日的长乐宫中，娘娘笑盈盈的丢给了她和小侯爷一本册子，上面写着雕什么花，刻什么字，做什么形状，甚至要什么味道……
五花八门，事无巨细。
此方案一经推出，立刻迎来了一众贵人的关注。
高门小姐提出要一玉两味儿，一半莲花一半桂花……
行！
都行！
娘娘说只要她给得起钱，咱们给她做一块儿五个味道的都行！
什么？
有人觉得手掌大的太小了？
她要脸盆那么大的？
娘娘说行是行，但她得加钱，不仅要加钱，还要找九个人跟她一起来买。
因为咱十个起做，咱少一个都不做～
至于那家家户户都想要的黄玉，单子早就不是个人订购了，大燕商家蜂蛹而至，特么连明年的货都已经抢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