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我真的很不擅长处理这种状况。
尤其是在蓝波冷下脸、摆出这副明显拒绝交流的模样以后,我就更难开口对他问点什么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突然从看管者x叛徒,变为了身处青春期内心敏感的弟弟、和他那面对弟弟时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踩中雷区的心累老姐……
片场有点不太对吧?
如果这真是部家庭片就好了。
那么我一定把这些什么话都不说就擅自将一切搞成这样的臭弟弟们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会让人难过的啊。
只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甚至连该怎么自然一点的将话题跳过都做不到,只好强迫自己闭了闭眼睛,努力通过记忆从刚才那一幕里找寻更多信息。
首先,从绷带的颜色以及整洁程度可以看出,这明显是他在前来找我之前新换上去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干净;
其次,在我们之间长达两小时的游戏过程里,蓝波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明显的不适,这说明他的伤口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又或者本来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可真要是后者的话反而更糟糕,因为我根本想象不到他到底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的黑化度是70。
单从数值上来讲,已经处在一个基本没救的状态了,但跟100的山本他们比起来,又总感觉还有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他的黑化度很可能会与伤口的来源有关。
可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还得再想办法旁敲侧击一下才行。
毕竟……现在我能掌握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啊,这不是雷守大人吗?真是难得,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您!”
刚出电梯,一名年轻的男子就迎了上来。他似乎对身为守护者的蓝波抱有极大的热情,一边明媚的笑着一边暗戳戳地往我身边挤,看样子是想霸占我这个守护者身边的风水宝地。
而我也在没有防备中成功被他挤得往旁边一退,好悬没踩到自己的脚。幸好蓝波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伸出手拉了我一把,这才保住了我的地位,让我没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挤出国去。
与此同时,蓝波也皱了皱眉,在这样的变相阻拦下被迫停了下来。
“你是?”
“在下是前些日子前来拜访过的巴鲁特家族的一员,今日能有幸得见雷守大人,实在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巴鲁特?”
听到男人的自我介绍,蓝波原本就没什么精神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明显费解的表情,很显然已经不得有这么一号人了。
就在我以为他会挥挥手随便找个理由将人打发了的时候,却见眼前的黑发少年轻轻眨了下眼睛,下一秒,神情就从随时可能会睡过去的倦怠,无缝切换为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状。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
蓝波抓抓自己的后脑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葡萄口味的棒棒糖,拆掉糖纸塞进嘴里,有些含糊地道:“说吧,找蓝波大人是有什么事?先说好哦,如果是传话筒之类的活儿就算了,蓝波大人可没有帮人跑腿的爱好。”
“哪里哪里,这种小事怎么会麻烦雷守大人呢。”
年轻的男人笑着说。语气很明显的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刻意的高昂。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在下这次前来是为了对之前在卡拉布里亚地区所发生的事件中,向我等施以援手的彭格列十代目阁下表示感激之情的。只是十代目阁下久不在总部,难得回来一次也是诸事加身,我等实在是求见无门,这才不得不找到雷守大人……”
“停。”
蓝波伸出手掌,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男人的滔滔不绝。
“都说了蓝波大人不负责传话了,这种事情不要拿来跟我说。”
“这……”
“感恩也好,求人办事也好,蓝波大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可是……这、不瞒雷守大人,在下实在是——”
“见不到他是吧?”
像是早已经知道男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蓝波单手插兜,四处看了看,伸手招来一名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因为距离足够近,我清楚地看见男人西装左胸前的位置纹着一个类似于台风的标志。
和狱寺隼人岚之指环上的图案有点像。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大概就是狱寺的手下。
对方是沢田纲吉的左右手,除了在战斗中有如无休止的怒涛之岚、令敌人闻风丧胆以外,在内部职责方面,应该更倾向于秘书长之类的角色?
总之要管理的东西很多就是了。
在成功的将事情从自己这里丢出去以后,蓝波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变好了许多。对男人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很快会有人来处理你的事”之后,便愉快的拉着我走出正堂,往一楼的最东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做贼似的道:“快溜快溜,再在那里呆着的话蓝波大人又要被抓住了。”
“真是的……连最基本的情报都不查一下,这种见人的事情竟然都能找到我这里,也太离谱了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mafia人情方面的应酬交际,闻言不由有些好奇道:“怎么说,刚才那个人难道是来送礼的吗?”
“唔……也许吧,这种事我也不太清楚啦。”蓝波说着,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大堂,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道,“反正都是些讨人厌的家伙,既然不能全都无视的话,那就挑两个随便敷衍一下好了。”
咦?
我眨眨眼睛,有点惊讶于他身上袒露出的我完全没见过的一面,一时间升起一种小孩子装大人的荒谬感,心疼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是纲……十代目这么教你的吗?我还以为家族里的这些事,他会什么都不让你管呢。”
毕竟还是个小弟弟嘛,怎么也要等到18岁再说吧?
可谁知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到身旁的蓝波顿了顿,侧过脸看了我一眼。
不会吧?我踩雷了?
我登时收敛表情,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错了,我不说了。”
老姐给你道歉了。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波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竟然突然笑了一下。
“……不,也不算错。”
他叼着棒棒糖的棍子,轻咬了几下,随即将脸转向了窗外。明明语调听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却莫名显得有些平淡。
“差不多……是这样吧。”
他说,“这的确是彭格列教会我的事。”
我:“……欸?”
“欸什么欸,快点走啦。”
蓝波转过脸,依然还是之前那副我熟悉的睡不醒的表情。半睁的翠绿色眼睛逐渐有朝死鱼眼发展的趋势,用颇为不满的语气朝我抱怨道:“蓝波大人可是看守了你一上午,现在肚子都要饿扁了。”
“……你只是在玩游戏而已吧,不要说的好像自己进行了什么不得了的体力劳动一样啊?”
我下意识吐槽了一句。
方才的冷淡似乎只是一闪而过,我跟在蓝波后面,望着少年不知不觉中早已在身高上超越了我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一晚的沢田纲吉。
一个是昏暗狼藉的酒吧,一个是阳光洒落的走廊。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画面,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蓝波的身影竟逐渐与记忆里的另一个人开始重合。
……是错觉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是我的错觉。
那些记忆里曾经鲜活的属于他们的模样,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再这样陌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