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个呼吸之前还目眦欲裂, 周身上下弥漫着浓烈的悲痛气息的冷思清却在转瞬之间变得格外的安静。
她的目光落在时喻的身上,眼角的泪痕也仿佛被时间给停滞,“你说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轻的仿佛微风打个旋儿就可以一下子将之给吹散, “你让我去杀了冷闵行?你竟然想让我去杀了他?”
“囡囡……不是, ”许娉婷心痛极了,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孩, 她感觉自己的心上仿佛有刀子在割, 一下又一下, 刺的她生疼, “狐道长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那个魔鬼,你误会……”
“误会?”突然,冷思清嘲讽一声, 无情的甩开了许娉婷试图拉过她的手, 咬牙切齿的开口, “他让我去直面那个魔鬼是误会,那当初我被她抓走也是误会吗?”
“那个时候我才三岁啊!”冷思清惨白着一张脸, 整个人打了一个晃, 流着眼泪声声控诉, “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我?有你这么当人娘亲的吗?你怎么配?!”
冷思清的话宛若是一个晴天霹雳,直直的劈在了许娉婷的头顶,她“唰——”的一下惨白了脸, 整个人摇摇欲坠,“娘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我娘,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含恶意, 冷思清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许娉婷, “我没有你这样的娘!”
挂在心尖尖上十多的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却像个刺猬一样,将满身的尖刺都对准了自己,许娉婷一颗心几乎都在滴血。
她无法忍受冷思清这般的控诉,几乎是肝胆欲裂,痛不欲生,眼泪更是仿佛那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滚滚而落,“我不是……我是真的担心你,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
“不许你这个坏人欺负我娘亲!”许知礼见许娉婷哭得厉害,手忙脚乱地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冷思清一眼,像是在看着一个十恶不作的垃圾一般。
冷思清指着护在许娉婷面前像个小狼崽子一样的许知礼,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你如果是真的担心我,为什么不去找我?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救我?反而是和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生出了这个小畜牲……”
“啪——”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恐吓到沉寂的夜色,吓得月亮都躲到了云彩后面去,不再施舍一丝一毫她的光亮。
而原本声声质问的冷思清也在这一个巴掌之下停止了控诉,她捂着被打的有些生疼的侧脸,满带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了许老爷子,“你打我?”
许老爷子打完就有些后悔,毕竟这是他嫡亲的孙女,而且还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可一想到冷思清刚才说的那些话,许老爷子又硬逼着自己强硬起来,“我是你的祖父,难道还打你不得吗?”
“你看不见你娘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里刺激她?”
“你个老不死的,我长这么大冷闵行都没有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一听到许老爷子扇她巴掌竟然是因为她刺激了许娉婷,冷思清一下子就怒了,她瞬间抽出了背后的长剑,想也不想的就冲着许老爷子的心脏给刺了过去,“老不死的玩意儿,看我不杀了你!”
“爹——”
许娉婷几乎是如坠冰窖,那一句一句的“老不死的”声音化作柄柄利剑,穿过皮肤,钻透骨骼,直直的插进了许娉婷的心脏。
她悲痛欲绝的闭上了眼,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疼爱了她几十年的父亲,将会在她亲生女儿的手中血溅当场。
许老爷子没也没想到冷思清的气性竟然会是这般的大,不过是打了她一个巴掌,她就要要了自己的性命。
当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直指自己的心口的时候,许老爷子开始是恐惧的,至连瞳孔都下意识的放大了很多。
但很快的,他又释然了。
冷思清明显是被养废了,养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她不愿意听从任何人的解释,只固执的认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正确的。
她不敢去直面拥有着强大修为的昆仑墟的掌门人冷闵行,便只能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许娉婷的身上。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冷思清也不例外,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许娉婷对他的愧疚,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说着,直戳许娉婷心窝子的话。
但是啊……
许老爷子微微的闭上了眼,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一个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也足够了,就让他用他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来换取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吧!
只要他死在了冷思清的手里,许娉婷就再也不用背负着愧疚活着,他希望他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可以一直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然而,许老爷子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耳边响起了一道冷思清痛苦的呻/吟声。
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去,就见到冷思清正用左手死死地抓住右边的臂膀,满眼怨恨地瞪着狐月浮。
她的右臂似乎是被人给打断了,像是没有骨头的虫子一般软塌塌的搭拉着,而方才拿在她手中那把寒光凛冽的长剑,此时也被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许老爷子看了一眼狐月浮,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时喻的身上,他眉头拧了拧,“狐道长?”
“阿浮,回来。”时喻轻轻唤了一声,狐月浮瞬间又乖乖巧巧地站在了他的身旁,两只耳朵轻轻地晃了晃,睁着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恐怕此时早已经不停地摇摆起来了。
这般清透单纯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就是他在片刻之前面无表情的卸了一个女孩的胳膊。
时喻揉了揉狐月浮的脑袋,“做的不错。”
瞬间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本以为这是狐月浮年纪轻不懂事才会出手,却没想到原来竟是时喻吩咐的。
“狐道长,”许娉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在许知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囡囡她不是有意的,这样对她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狠吗?”时喻疑惑地眨了眨眼,目光灼灼的看着许娉婷,“刚才如果不是阿浮出手,许小姐你如今看到的就只会是许老爷子冰冷的尸体了。”
许娉婷身体瞬间瑟缩了一下,稍微一想象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但对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她还是不忍心,“可是……我爹这不是没事吗?”
“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时喻也冷下了脸色,没想到他救人还救出问题来了。
从许娉婷一开始对待冷思清的态度上面,时喻就知道许娉婷这个人太过于软弱了一些,但毕竟当年在许府住过一段时间,他们招待的也是格外的周到,时喻便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算是给狐月浮积德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妖精不受天道喜爱,想要有所成就太难太难。
可却没想到他好心一场,反而换来了别人的埋怨。
时喻收回目光,没有再落在许娉婷身上一丝一毫,“阿浮,明远,是我们打扰到许家的家事了,我们走。”
二人二话不说就打算跟在时喻身后离开。
许老爷子赶忙阻拦,“狐道长,狐道长,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是我家这臭丫头思女心切给你们惹麻烦了,你们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许娉婷或许还对冷思清有着亲生女儿的光环,总觉得自己能够把他教好,但许老爷子却早已经看清楚了冷思清的本质。
他清楚万分的知道,刚才冷思清提剑砍向他的那一下,充满了杀意,也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不是狐月浮出手阻拦,他是真的会死在冷思清的手里。
“娉婷,”许老爷子凑到自家女儿身边,“冷思清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她虽然是我们的囡囡,可她被冷闵行那个魔鬼教养了整整十三年,你不能再用当年的态度去看待她了。”
“她想要杀我的时候可是手下没有一丁点留情啊,娉婷,我是爹爹啊,”许老爷子紧紧的握住了许娉婷的手,让许娉婷深刻的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难道真的想要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女儿,让爹爹死在你面前吗?”
许娉婷呆愣愣的僵在原地,一时之间都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此刻的她仿佛正站在悬崖边上,稍微走错一步,迎接她的就会是万丈深渊。
沉思了好一瞬,许娉婷这才恍恍惚惚的移开了眼,“狐道长,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囡囡……我想让你帮我管教管教……”说到这里,许娉婷再次落下了泪,“只要不伤她性命,其余的……都可以。”
“谁要你的假好心?”冷思清怒骂,“想让他们打死我就直说,在这惺惺作态的装什么样子?”
“我没有……”许娉婷还想解释,但冷思清却已经撇过脸去不愿意听她的了。
“爹爹,”狐月浮脸上带着隐隐的兴奋,他早就看这个什么冷思清不顺眼了,一开始装模作样的救什么小乌龟,搞得好像全天下就她最善良一样,可那般善良的姑娘,却把所有的恶意都给了她最为亲近的家人,简直是快要恶心死他了,“需要我怎么做?”
时喻斜着眼看了一眼冷思清,幽幽的开口,“修道之人的修为,是用来保护百姓的,既然她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用处,那便废了吧。”
“正好,可以和里面的那一个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