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昆仑墟的弟子, 最重要的一个本分职责就是替百姓降妖除魔,虽然明远并没有接到衙役口中所说的信件, 但既然已经遇上了这个事情, 就必须要处理。
只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是他一个人解决不了。
顶着衙役期盼的眼光,明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隔着马车的帘子,面带凝色的开口说道, “前辈,您看这事……”
忽然,一只骨节修长的,洁白如玉的右手缓缓掀开了车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姿卓绝的青年。
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一身雪衣衬的那双幽黑如墨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那就去看看吧。”青年薄唇微张,一到清冽的宛若清风拂面般的嗓音就落在了一众衙役的耳旁。
“太好了, 县城里的孩子们都有救了!”一群衙役各个眉飞色舞,顿时感觉自己的前路又有了光亮。
“二位道长,”为首的那名衙役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时喻和明远, “我们的县衙就在前方不远处, 能否先随我等前去见一见我们的县令?”
时喻微微勾了勾唇,点头应道, “前面带路。”
“好咧, 二位道长这边请。”说着这话,衙役头子还又吩咐剩下的几个衙役, “还不快过来帮二位道长牵马。”
——
“昆仑墟的道长大驾光临, 曹某人有失远迎, 失敬, 失敬。”
在时喻他们坐着马车往县衙走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衙役飞速的狂奔到县衙里面去报信,马车刚刚停在县衙的大门口,县令曹文耀就已经候在了那里。
他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错,态度很是恭敬。
时喻一直知晓,在这个世界当中,昆仑墟的弟子的身份地位远比朝廷的官员的身份要高,如今才算是真正的了解到这其中地位的参差。
明远不过是昆仑墟一个资质不高的再普通不过的弟子,但作为县令的曹文耀对待他的态度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点头哈腰。
如此可见,昆仑墟在百姓的心中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圣的存在。
“曹县令多礼了,”明远轻笑着点头回应,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时喻,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前辈,狐道长。”
因为明远穿着昆仑墟弟子的服饰,所以曹文耀的视线一开始只落在了他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如今听到明远的话方才转移目光,曹文耀的眉心就是狠狠一跳。
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墨发白衣,干净的像是隆冬时节的第一片初雪,可当对方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自己的时候,曹文耀忽然有了一种仿佛自己早已经被看穿了的错觉。
按下内心的忐忑,他赶忙再次拱手行了一个礼,态度彼方才还要诚恳,“见过狐道长,门口风大,快快请进。”
吩咐手下的衙役们把时喻他们乘坐的马车牵去了后院,曹文耀将他们带到了正堂。
上了上好的茶水和糕点,一直笑意盈盈的曹文耀却突然垮了脸,“这一路上让二位道长见笑了,其实安阳县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明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安阳县是我的故园,自是知道它原本的样子,如今有妖孽残害安阳县的百姓,我等作为修道之人,定会将其抓获,不再让他继续为祸人间。”
曹文耀等的就是明远的这番话,刚才垮下的脸色又一次有了变化,那双微眯着的眼眸弯了弯,说话的语调也放松了许多,“明远道长如此有心,曹某自然再放心不过了。”
“之前衙役大概说了一下造孽作祟的事情,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曹县令您细细告知。”明远抿了一口茶水,见时喻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询问事情的缘由。
“哎……此事说来话长,”一想到自己所管辖的县城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人张皇失措的样子,曹文耀就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还要从上个月初五说起……”
安阳县城虽然不大,但周边村落众多,每逢五日的市集的时候,周边村落的百姓都会带着自家种的农作物前来县城里交易。
那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安阳县城像往常一样的热闹非凡,但没过多久,明亮的天空却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青天白日里天色突然变暗,百姓们的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紧接着又是呜呜的刮起了狂风,风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吹的街道上的小摊东倒西歪,甚至是人都有些站不稳。
如此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百姓们害怕不已,本以为是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怒了上天,从而降下了天罚,但狂风没过一会儿,就像来时一样迅速的退去了。
日轮从乌云后面探出了头,晦暗的天空再次变得明亮,似乎除了街道上的东西们被吹得四处飘散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特殊的事情。
然而,人们稍稍安定了一些的心还没有完全落地,人群中就猛烈地爆发出了一阵阵悲痛欲绝的哭喊。
——有人家的小孩子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这些小孩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离开,但他们就是消失了踪迹。
丢了孩子的百姓们跑到县衙里面去报案,想要让县令帮忙找到他们的小孩。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不仅是初五那天被丢失的孩子没有找到,接下来每天都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消失不见。
直到五天之后,又一次赶集的日子,几名担着自家地里种的货物想要到集市上卖的百姓在路过一处小树林时,发现了初五丢失的那几个小孩子的尸体。
那一共是六个小孩,三男三女,每一个的年岁都不大,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那几个百姓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衣不蔽体的躺在郊外的树林中,早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每个小孩无论生前胖瘦如何,此时他们的的尸体都极其的瘦弱,浑身的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无比的瘆人。
而且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紫当中还带着丝丝的惨白,就像是失去了浑身的血液。
曹文耀接到消息以后迅速派衙役们把小孩的尸体拉回了县衙,又指了仵作去验尸。
仵作检查了六个小孩的尸体,发现他们身上除了脖颈处的一个深可见骨的牙印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伤痕。
但同时,每一个小孩都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血液,浑身上下的血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如此还不足以让仵作感到心惊,更令他害怕的是,经过他的检查以后,他发现,这些小孩全部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放掉了全身的血。
小孩子们有意识,有知觉,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尽,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逝去。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不过是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此前却遭受了这般惨无人道的折磨。
一时之间整个安阳县都变得人心惶惶,每隔五日的集市再也办不下去。
为了防止后面那些消失不见的小孩也被如此残忍的杀害,曹文耀迅速命令手下的衙役们日以继日的巡防。
经过一天一夜接连不断的找寻以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后面失踪的那些小孩子。
但是可惜的是,那些小孩也全部都死掉了,且每一个都是被放干了浑身的鲜血。
死掉了小孩的长辈们哭着喊着想要要求曹文耀给予他们一个说法,想要让县衙早点将凶手给发布归案,但每一个小孩消失时,除了一阵呼啸的狂风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曹文耀终究也只是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失踪不见,并且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郊外的树林。
随着时间的延续,七八岁左右的小孩被残杀殆尽,那个凶手又将目光瞄向了年岁更小的孩子。
昨日失踪的小孩里,有一个才刚刚一岁,甚至还连话都不会说。
讲述完这一切缘由,曹文耀仿佛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满脸哀愁的瘫坐在那里,“我这个父母官当的,可真是失败啊……”
“这不关县令大人你的事,”明远赶忙劝解,“对方是个妖怪,你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又怎么能够敌得过呢?”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曹文耀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是越发的颓废,“已经死了三十四名童男童女,安阳县的小孩子,快要禁不住了啊。”
“前辈,”明远吸了吸鼻子,满含期待的望向了时喻,“您是不是有办法?”
按照曹文耀所说,抓走那些小孩子的那个妖怪术法貌似很是高深,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很有可能是敌不过的。
但一想到时喻那高深莫测的画符手段,明远瞬间又觉得他们可以了。
时喻盯着他看了一眼,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声音中夹杂着一抹饶有兴致的恶趣味,“办法自然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出牺牲了。”
明远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立马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只要能抓了这个为祸一方的妖怪,做些牺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笑意,时喻勾唇,“但愿你说话算数。”
已而夕阳在,很快就到了那个妖怪抓捕童男童女的时间。
远离县衙的一处院落里,曹文耀带着一众衙役们早已埋伏在了周围,只剩下时喻和明远站在院子的中央,颇有股形单影只的味道。
明远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脸上充满了疑惑,“前辈,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就这么干站在这里,那妖怪如果不出现怎么办?”
时喻轻笑出声,“谁说我们就要这样等在这里了?”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明远摩肩擦掌,大有想要大干一场的准备。
时喻勾了勾唇,纤长的指尖在自己和明远身上轻轻一点,二人原本高挑的身材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矮了下来。
片刻之后,两名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明远震惊的看着眼前缩小了一倍的时喻,佩服不已,“前辈如此手段,当真是厉害。”
但当他看清楚自己的打扮以后,敬佩的神情一瞬间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紧接着就是一声带着绝望的小女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是我变成了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