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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校园文里的不良少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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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里, 面对满脸严肃的警察的询问,苏苏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无法解释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里,更无法说清楚为什么会撒谎拦着时喻不让他过去,那个破旧的三星手机中嘈杂的录音几乎把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不理解, 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那个远在江城的许时喻会突然回到这里来。

明明……前世的时候许初念的爸爸根本就没有出现, 是自己打电话报警才救了他, 虽然因为自己太过于害怕,一直踌躇不前,从而导致救援不及时让他的腿被那些小混混给打断了。

可她还是救了他呀!

怎么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呢?

她明明……想救了他以后再带他去医院里治腿的, 她有零花钱,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样让许初念落下终身的残疾。

她想要好好报答他, 早早的就避开魏卓星, 远离江城,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和许初念在一起,毕竟他前世那么爱她,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许初念那样对她好了。

可是……怎么一切就突然变了呢。

就像前世的魏卓星一样, 毫无征兆的突然就变了, 他们结婚以后,他对她再也不复往日的温柔,总是嫌弃她“上不得台面”, 在他母亲各种针对她的时候,魏卓星永远都站在他母亲那一边,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为魏卓星怀了两次孩子,可每一次都因为魏卓星的那些追求者而导致了流产, 第二次流产后她的身体遭受了重创, 再也无法怀孕, 魏卓星的母亲骂她是不能下蛋的鸡,明明不是她的错,可他们所有的人都怪她,就连魏卓星也从未替她说过一句话。

不仅如此,魏卓星竟然开始了夜不归宿,身上总是残留着其他女人的香水的味道,对她也越来越不耐烦,就好像曾经那些汹涌的爱意转瞬间都被浪淘给打散,再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在魏卓星又一次夜不归宿以后和他大吵了一架,却不曾想,曾经那个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男人,会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泼妇一样的无理取闹,爱你?你拿什么让我爱你?”

那一刻的她,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她拿起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却发现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的自己,早已成为了记忆中的过去。

她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苍老的宛若四十岁的女人,眼角全是细纹,脸上还起了斑,因为和魏卓星日以继夜的争吵,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疲态。

和魏卓星激情退却后的生活如死水一般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要离婚,却在和魏卓星争吵之间被他从楼上推了下来。

当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她全身,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的却是魏卓星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终于后悔,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

年少时轰轰烈烈的爱情再也无法在她心底激起半分涟漪,她现在只想要过安稳的生活,紧紧抓住曾经那个少年的手,陪他一起走下去。

她知道自己上辈子对不起许初念,这一世,她把自己赔给他,也不知道够不够……

“吧嗒——”

一想到这些,苏苏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的看着警察,“我不想伤害他的,你们信我。”

“小姑娘,”眼前的女孩神情不似作伪,才十几岁的姑娘心思也不至于缜密到让他们警察还看不出来,女警察抽出两张卫生纸递给她,“先把眼泪擦擦,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慢慢说给我们听。”

苏苏知道此刻的她必须要把自己和那些混混摆脱开来,这回没有了英雄救美的一见钟情,也没有了许初念腿受伤时的陪伴和守护,她想要取得许初念的信任,让她再次爱上自己十分的困难。

黝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苏苏抬起了被泪水模糊的脸,开始编起了对自己有利的说词,“警察姐姐,我……其实我是喜欢许初念,我不想害他的。”

从苏苏嘴里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女警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现在的小孩,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开始这么的耽于情爱了。

女警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的行为也有可能会给许初念造成了伤害,如果不是他的爸爸赶去的及时,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苏苏垂着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知道我错了。”

女警见她认错态度挺积极的,也还是个小姑娘,便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什么,“好,笔录就做到这里,你出去给许初念好好道个歉吧,把话说清楚。”

“对不起,许初念,”在父子二人刚刚走出警察局的时候,苏苏冲过来对着许初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她的腰背几乎弯到了一百度,宽大的蓝白校服领子被书包扯着向后拖了一些,露出少女白皙纤长的脖子。

少女的声音柔柔的,带着青春期特有的甜美,像一片羽毛一般轻拂在许初念的心上,“我不是故意拦着叔叔的。”

“我……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认识,想要来一个美救英雄趁机和你说上话,我不知道叔叔是你爸爸,对不起啊,许初念。”

在说话的时候,苏苏的耳朵尖上带上了一抹红晕,像似一点猛烈燃烧的星星之火,转瞬间燎遍了许初念心中的整片原野。

他母亲嫌弃他家穷,抛弃了他们,父亲常年外出打工,仅有的一个奶奶还有些痴傻,不但无法照顾他,还需要他去照顾。

他就像是一棵在风雨中肆意生长的野草,而苏苏则是一朵有大树挡风遮雨的百合花,开的灿烂又美好。

初一开学当他独自一个人大包小包拖着行李来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被父母保护在中间的苏苏,她脸上那种幸福的笑,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他总是默默的关注着她,听她和朋友讨论父亲给她买的裙子不好看,说母亲逼着她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当她带着一丝烦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却是羡慕无比,他多么希望苏苏的那些烦恼能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知道,那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而已。

这默默的关注自从开始,就再也刹不住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苏苏的羡慕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感受。

他想要参与她的生活,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更是想要和对方结婚,组建一个家庭,每日里都有温暖的亮光围绕。

此时此刻,少年永远没资格够到,只能仰望的月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如此诚恳的对他道歉,甚至说出了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喜欢”二字,让许初念的心跳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呆愣愣的看着苏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的不开窍,苏苏心中略微有些恼怒,这个愣头愣脑的呆子如此不会说话,也怨不得自己前世会喜欢上魏卓星那个渣男。

但为了以后着想,苏苏还是把自己从前世的记忆当中拉扯了回来,她微微抬起眼帘,带着羞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许念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你。”

“我……”

刹那之间,许初念再也听不见周围其他任何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的飞快,宛若有一头小鹿不断地在他的胸口乱撞。

可忽然间,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出现,直接撞死了许初念胸口的那只小鹿,让他的小心脏再也跳不起来。

时喻看了一眼自以为隐瞒的很好,实际上满眼算计的苏苏,直接沉下脸,一把拎住了许初念的耳朵,“好你个许初念,学人家打架就罢了,竟然还敢学人家早恋!”

半大的少年有些营养不良,虽然个子很高但身形极瘦,拎起来就像根竹竿一样,而且因为才打了架,少年人眼中的阴郁还没完全散开,再加上面黄肌瘦的样子,简直就像个从非洲逃难而来的难民一样,只会引起旁人的同情,但绝对勾不起别人的喜欢。

时喻毫不留情的开口挖苦,“要不要让我买个镜子好好给你瞧瞧?别人随意编的借口,你还真就当真了。”

他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当着许初念的面明晃晃的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嫌弃的神色来,“她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凭什么?”

“凭你面黄肌瘦弱不拉几,凭你逃课打架不好好学习,还是凭你连个雪糕都请她吃不起?”

眼看许初念的脸色越来越黑,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手臂上青筋都炸了起来,几乎快要到了暴走的边缘。

时喻觉得差不多也到时候了,便停止了继续打击这个便宜儿子,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许初念的肩膀,落下了最后一句话,“少年人要学会认清现实,不要总是异想天开做那些不靠谱的梦,看看你爹我,知道你妈瞧不起就早早的放了她离开。”

许初念:……

他妈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差劲过。

但为什么又觉得这个该死的男人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许初念一把挥开时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差劲,“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我妈都跟着别人跑了!”

少年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脚,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她不要你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绕开时喻冲了出去,完全把不久之前还向她告白的苏苏当成了空气。

苏苏:……

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到是不是?

还是说你前世说的喜欢全部都是骗人的?

“哎,许初念……”苏苏喊了一声,拔脚就要追上去,却被时喻给拦了下来。

苏苏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死在车祸中的男人,有些怀疑自己不是重生,而是穿到了平行世界,“叔叔,天这么晚了,许初念一个人跑出去不安全,我只是关心他而已。”

时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旁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时喻还是看到了苏苏眼底透露出的沧桑,那是一种经历了时光的磋磨才会出现的眼神,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身上。

剧情中这个女孩虽然并没有实际上给给许初念造成伤害,可许初念一大半的痛苦经历却都是由她而引起的,更别说眼前的这个女孩还很有可能是已经经历过一世的那种。

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许初念惹来多大的麻烦,却还要一意孤行的想要美女救英雄,这让时喻不得不开始怀疑起她的动机来。

“小姑娘,我是许初念的父亲,我想,有我在,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反而是你,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就像你说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在对方还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时喻也不能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但时喻相信,重生或穿越并不能增长智商,就从她今天找的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看,只要他把苏苏和许初念两个人隔离开来,这姑娘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不想与苏苏继续掰扯,时喻径直转身离开。

苏苏气的在原地直跺脚,又黑又亮的瞳孔中露出了一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阴毒来,“我不会放弃的!”

许初念的智商很高,上辈子只不过是念了一个初中的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那些害死他奶奶的混混,还不让警察抓到半点把柄,若不是最后因为自己,许初念绝对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警方给击毙。

她想要报复魏卓星那个言而无信的渣男,许初念是她能够掌握的唯一的刀,上辈子他都能那么爱她,她就不信了,这辈子的自己还能过得比上辈子还要差。

本想在许初念被打断腿以后去照顾他,和他日久生情,却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时喻给破坏。

但没关系,苏苏望着时喻渐行渐远的身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重来一世的她知道那么多事情,她有的是时间。

——

转过街角,时喻看到了双臂抱腿蹲在路灯下的许初念。

这座小镇太过于古旧,寂静的夜里只有一盏路灯明明灭灭,昏暗的灯光映衬着少年孤独的影子,活像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小兽。

时喻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原主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可能给予这个孩子物质上的补偿,可这十多年的留守生活还是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许初念就像是一个满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在遇到外界伤害的时候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只露出浑身的倒刺,可这样虽然抵御住了外敌,却也是不可磨灭的刺伤了自己。

时喻走过去立在许初念的身前,“饿不饿,想吃什么?”

半大的少年梗着脖子,在察觉到时喻视线转过来的一瞬间,扭头瞥向了别处,“谁稀罕你的吃的,我不饿!”

时喻盯着他瘦的快要凹陷进去的脸颊,“你确定不饿?看你浑身上下都没几块肉,全是骨头……”

“我不用你烂好心!”许初念仰着头粗暴的打断了时喻的话。

之前又是和混混打架,又是去警察局做笔录,猝不及防之下,让他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此刻心中的紧张害怕消散下去,掩埋心底的委屈和怨恨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小小少年梗着脖子,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斗鸡,“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你现在又来管我干什么?”

“就算我饿死在外面,也不用你来管!”

时喻没怎么养过孩子,上个世界的两个妹妹都乖巧无比,全然不像眼前这个这么叛逆。

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叛逆崽子,时喻决定采取全然不同的方法。

他垂下眼帘直直对上了许初念的眼睛,“你说的对。”

语罢便真的不打算管他,直接转身离开。

“喂!”许初念见他真的一句话不说就真的要离开有些急了,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死死的盯着时喻的背影,“走走走,你快点走!”

他双眼发红,心中充满了委屈无处发泄,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可怜小狗,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你走的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没有妈,也没有爹!”

“我还不如是个孤儿!”

时喻扭过头来满脸疑惑,“不是你让我不要管你的?”

时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直接把许初念给弄懵了,他整个人有些傻傻的呆愣在原地,脸上满带着不可思议。

他差点被别人打死,如今好不容易脱了险,只不过是嘴上抱怨了几句而已,时喻竟然就真的不管他了?

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更何况,明明是他一走就是一年,除了每年春节的时候会回来一趟能稍微见上个面,自己跟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区别?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亲生父亲回来,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而已。

父亲怎么能……怎么能真的不要他了?

少年人咬着唇站在原地,通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时喻,整个人颤抖的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撅过去。

“啧,”时喻轻叹一声走了回去,粗糙的大手按上了许初念的头顶,略带好笑的开口问道,“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被戳穿了心事的许初念耳朵一红,但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承认,“谁和你闹脾气?”

“好,你没闹,是我在闹脾气。”时喻十分有耐心的哄他,就像他曾经见到的苏苏的父母对她那般一样。

不由自主的,许初念用层层堡垒封闭起来的心稍微暖和了一些,但素来只会用尖锐保护自己的他,并不会说些什么温柔的话,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嘟囔囔的开口,“我饿了。”

那声音低若蚊蝇,若不是因为时喻和他距离十分相近,恐怕都要听不见了。

还真是一个傲娇的小崽子,时喻笑笑,却不打算和他计较,“那我们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随着时喻的话音落下,许初念陷入了回忆当中,这么多年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钱,长这么大他从未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每次过年时父亲回来包的饺子,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钟爱的美味。

“饺子,”许初念抬起头,幽暗的路灯下,他的眼睛像发着光,“想吃饺子。”

少年的梦想总是质朴,时喻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那就吃饺子,我记得镇上有一家很不错的饺子馆,今天爸爸带你下馆子去。”

“嗯!”许初念的心情格外的好,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时喻的袖子,唯恐他眨眼间又再次消失不见。

见小崽子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时喻便任由他去了。

“嘶——”

但才走出两步,时喻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响,他扭过头去,盯着呲牙咧嘴的徐初念,“怎么了?”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许初念双颊憋得通红,“脚……脚麻了。”

时喻轻叱一声,“啧,真麻烦。”

许初念眉头皱起,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防再次竖了起来,正当他准备开口嘲讽的时候,时喻却突然在他面前弯下了腰。

许初念有些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拔高了音调,“你……你要干什么?”

时喻转身看向许初念,晒得黢黑却掩不住端正的五官上写着“麻烦”两字,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不是你说脚麻了?上来我背你。”

许初念一下子变得结巴起来,天知道他心里此刻究竟有多么的紧张,“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不要你背。”

“怎么这么多话?”

似乎是已经将所有的耐心都已给用尽,时喻二话不说,直接抓着许初念的手臂将他甩在了自己的背上,“磨磨蹭蹭,饭馆都要打烊了。”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让许初念紧张不已,浑身上下都绷的极紧,他感觉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巴掌拍在了许初念的屁股上,时喻沉稳的嗓音随着轻风缓缓拂来,“放轻松一点,你这么僵着我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时喻打他的力道很轻,不像是打,更像是在安抚,却让许初念感觉比被打了一巴掌还要羞耻。

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揽着许初念的腿,他知道自己虽然瘦,但个子很高,还是有一定重量的,但眼前这人背着他却走得非常的平稳,将他牢牢地托在他的背上,没有丝毫的摇晃。

六月份小镇的晚上总是吹来海风,带着孤独悲切的冷,每次赶夜路回家的许初念都必须要裹紧自己的衣服才能获取那么稍微一丁点的温暖。

可是现在的他并没有穿外套,只穿着薄薄的夏季短袖校服,却未曾感到一丁点的冷意。

只因为身下男人的背部宽阔又温暖,滚烫的热气隔着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断的渗透进他每一寸的皮肤。

像是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温暖港湾,许初念下意识的放松了身体,他试探着伸出两节瘦骨嶙峋的手臂,缓缓圈住了时喻的脖子,声音有些闷闷的,“爸。”

“小兔崽子,”时喻脸上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还知道我是你爸呢?”

许初念抿着唇不愿开口。

幼时的他曾经万般期待过父亲温暖的臂膀,无比的羡慕其他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父亲的背上玩闹,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渐渐明白,像他这样穷苦家庭出生的小孩,是没有资格奢求那么多的。

他本以为那些遥远的记忆早已被他埋葬,也早已过了期待爬上父亲后背的年纪,可当今天时喻背起他的时候,许初念才发现,那些幼时朦朦胧胧的期盼,早已成为了他深埋心底,永远都驱散不去的执念。

腿早就不麻了,但许初念却舍不得离开这宽阔的后背,他微微闭上眼,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就让自己醒来的再晚一些吧。

“好了,到了。”时喻把许初念放下来,冲着柜台喊了句,“你好,要两碗酸汤水饺。”

“哎,好咧,吃辣吗?”店员手脚麻利的打印了凭条,“一共28元。”

时喻从口袋里掏出钱数好了递给他,“都放辣椒,其中一碗不要放香菜。”

“好的,马上就好,请稍等。”

坐在餐桌旁,许初念有些神色复杂地盯着时喻,“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吃香菜?”

时喻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将用热水滚过的筷子塞进了他手里,“谁让我是你爹呢?”

“你……”许初念动作僵硬的捧着手里的碗,看着时喻的动作,视线有些出神。

对方不仅知道他不喜欢吃香菜,因为小镇太过于古朴,这些碗筷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他爱干净,小时候母亲还未离开前带着他来下过几次馆子,他总喜欢用滚水将碗筷都烫一遍,这么久远的习惯,对方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遥远的,糊成了水墨画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让许初念不由得红了眼眶,“爸……”

“啪——”

时喻将装醋的瓶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吃饭就吃饭,怎么这么多话?”

心生感慨,脑子中幻想了一场父慈子孝大戏的许初念:……

果然,他就不应该有期待。

“知道了。”许初念的声音闷闷的。

他有些置气的夹起一个饺子囫囵的吞进了嘴里,但因为是汤饺,被饺子皮包裹着的滚烫的汤汁在他牙齿的噬咬监爆开在了他嘴巴里,疼的许初念吸着冷气,有些呲牙咧嘴。

时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吃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稍微缓和下来一点的许初念恶狠狠地瞪了时喻一眼,“不要你管!”

时喻啧了一声,“脾气真大。”

等俩人吃完了饺子,夜已经完全黑透了,许初念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的神情来,“没有公交了,我们怎么回家?”

“今天不回去了,”时喻带着许初念来到了一个小旅馆,“你不是还有半个月就要中考,最近一段时间咱们都住在这里,等你考完再回去。”

许初念以前的成绩很好,基本上科科都能考满分,可当张文秀离开,原主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以后,许初念就开始故意不好好学习了起来。

他开始逃课打架,甚至是考试直接交白卷,一开始的时候老师还会给原主打电话,可随着许初念越来越过分,老师也彻底的放弃了他,此后不论他再做什么事情,都不再上报给家长。

许初念不好好学习就是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可父亲却不再打电话回来,仿若是彻底的放弃了他,这让他本就难过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逐渐的越来越过分,和校外的小混混们成天混在一起。

可许初念不知道的是,原主之所以打电话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是有他成绩不好的原因所在。

原主吃够了没有学历的苦头,也太了解不好好读书的后果,可他根本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许初念学习,只能加倍的努力干活,希望能赚够让许初念去学一个技术的钱。

父子之间缺乏沟通,又从来不向对方袒露对对方的关爱,导致关系越来越僵硬,上辈子原主死的时候,许初念心中怀着的都是对他的恨意。

留守儿童的悲哀,不外如是了。

原主毕生的愿望就是希望许初念能够考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至于像他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时喻既是成了他,当然是要替他去完成愿望。

“可是……”许初念有些犹豫,“我成绩不好,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时喻点了点头,“但是你之前,用心学习了吗?”

许初念僵直了身体,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任性妄为,有些不敢直视时喻的眼睛,过了许久,他抬起了头,少年人眼中泛着水光,咬着唇一字一句地开口,“我错了。”

时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拉着许初念坐下,时喻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每次考试的成绩那么差,是你故意的吧?”

许初念猛然间瞪大了眼睛,有些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部都被时喻给发现了,此时的他越发后悔自己曾经的肆意妄为,再次低着头倒起歉来,“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半大的少年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以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只能下意识地在父亲面前承认错误。

好不容易得到关怀的他,不想再惹父亲生气,只能拼尽一切的用力抓着时喻的手,“爸,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逃课了,你不要不管我。”

小崽子心思缜密又敏感,时喻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真的不想念书,我也不会勉强你。”

“不!我想念书的。”许初念猛地放大了嗓门,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如果再逃课的话,就……就让爸爸再也不理我。”

时喻满带揶揄的看着他,“你确定?”

小崽子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确定,绝对不反悔。”

“那就好,”成功套路住了小崽子的时喻勾起了唇角,“距离中考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你之前落下了太多……”

“我会努力的!”唯恐时喻真的放弃自己,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许初念立刻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其实初一初二的时候我有认真听,只是考试的时候故意控着题目不做而已,初三只剩下了复习的内容,我才开始逃课的。”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把初一初二的知识点整合在一起,虽然……”一开始说的信誓旦旦的小崽子垮下了脸来,“虽然中考成绩可能不太理想,但我一定会努力。”

“那就好。”时喻拍了拍他的肩,“时间已经很晚了,去洗澡准备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许初念盯着时喻的脸好半晌,才扭头去了浴室。

时喻轻啧了一声,性格偏执的狼崽子,有些难搞。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喻担心等不到孙子回去的徐奶奶会一直在小渔村的路口等待,便拿起手机准备给邻居打个电话,哪曾想刚播出去号码,手机中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您的电话已欠费,请续交话费。”

时喻:……

罢了,出去找个小卖部打吧。

跑了两条街,时喻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店子,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店子并不是个小卖部,但又令他有些庆幸的是,这是一家尚未打烊的书店。

时喻请求店员用手机帮他充了话费后,觉得应该帮助他好好提升一下业绩,于是大手一挥告诉店员,“把你们店里所有不同版本的三年中考五年模拟全部都给我拿一份。”

提着厚厚的一摞书从书店里走出来,拐角又看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药房,想到今天才跟小混混们打了一架的许初念,时喻走进药房买了一瓶红花油。

买书又加上买药,时喻花费的时间有些久,等他回到小旅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等他打开房门,却发现应该安安稳稳睡觉的许初念却不见了踪影。

呕吼!完蛋!

心里咯噔一声,时喻连忙放下东西下楼去找,当他三两步跨出小旅馆大门,恰好看到了乘着夜色而来的许初念。

小崽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头发也未曾吹干,还在嘀嗒嘀嗒的往下落着水,整个人像只幽灵一般游荡在空荡的大街。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听到时喻的声音,许初念猛地一下像猎豹一样冲了过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时喻的衣角,他的眼底染上了猩红的血丝,狠狠的盯着时喻,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你去哪里了?!”

狼崽子发起火来还当真有点气势,时喻视线落在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腕上,“去给你买药。”

许初念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手腕处一片青紫,自己之前为了不被他们打头,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了挥来的棍棒,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击打的地方於了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痕他身上几乎数之不尽,他每天都在跟别人打架,身上落满淤青和污血,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可又怎么能不疼呢?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忍忍,就能够过去了。

可此时……手腕处的伤痕和曾经那些早已经没有了痕迹的伤处,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叫嚣。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却原来他也不是不怕疼,只不过是因为,他疼的时候,没有人在乎罢了。

狼崽子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松开了紧紧拽着时喻衣服的手,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爸,我好疼。”

时喻牵着他的胳膊,“走,回去上药。”

许初念脱掉了上衣,将自己的整个背部都露在了时喻的面前,纵横交错的伤痕遍布整个脊背。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时喻微微叹了口气,将红花油倒出了些在自己的手心,用力在掌心搓开后按上了许初念的伤口。

这种强势不用力的话根本搓不开,时喻提前下了预警,“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忍。”

“嗯。”许初念紧抿着唇,低低的应了一声。

虽然有了些许的预料,但当温热的液体和掌心一同触碰到身体的时候,许初念的面容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般的疼痛,像是有千万根钢针穿透了他的皮肤,刺的神经都开始阵痛。

但他却从始至终都紧紧咬着牙关,未曾发出一声痛呼。

时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使坏的手下更用力了几分,狼崽子终于忍受不住发生了痛苦的哀嚎。

时喻这才满意,微微收了些力道,“疼就说出来,我是你爹又不是外人,你害羞什么?”

许初念咬牙切齿的开口,“我知道了。”

伤口处逐渐变得灼热,於在一起的青紫痕迹也在时喻的动作下缓缓散开,疼痛得到了缓解,许初念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谓叹。

时喻轻笑一声,放开了他的手,“好了,身上一股药味,去洗洗,然后上床睡觉。”

许初念盯着他的手,幽幽开口,“你手上也有,咱俩谁也不要嫌弃谁。”

“啧,”时喻放下手中的药推了他一把,“就你话多,快去洗!”

自认为获得了短暂胜利的许初念有些得意洋洋,然而,就在他舒舒服服的要上床睡觉的时候,时喻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刚才还让他感到无比温馨的父亲指着门口看起来起码有50公分厚度的五三宛若魔鬼在呢喃,“对了,刚才忘了给你说,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学习吗?刚好去买药的时候路过了个书店,就顺带给你买了这些学习资料。”

“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双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的许初念: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这是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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