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才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偏过头来的苏萱,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张了张,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遗憾吗?
惋惜吗?
苏萱不知道。
用她现在的目光来看,江言才对苏萱,是有几分情谊的。
毕竟,他眼眸里的伤心做不得假。
可那又怎样呢?
她不是从前那个爱江言才爱的死去活来的苏萱。
也不是那个因为江言才流产,又因他惨死的苏萱。
所以,她无法替那个傻姑娘原谅江言才。
但,面对江言才苍白如纸的脸,苏萱委实吃不下饭,于是,找了借口,带着赫连佑霖匆匆离开。
回到客栈时,苏萱坐在窗口的锦榻上发呆。
他们的房间定在了二楼,坐在窗口,能看见豫安的大半景色。
“不开心?”
赫连佑霖端着茶点进来,在苏萱对面坐下。
“也不是。”
赫连佑霖哼了声,递了一盏茶给她后,凑到她身旁坐下。
“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非要跟我挤?”
“小爷我乐意。”赫连佑霖一边的眉挑的很高。
苏萱轻笑出声,轻轻摇了摇头,捧着茶喝了一口。
赫连佑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见河边那一整排的杨柳,歪头碰了碰苏萱的肩膀。
“嗯?”苏萱扭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赫连佑霖轻笑,眉眼语气却都是温柔的。
他揉了揉苏萱的头发,“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啊,再说了,不就是个旧情人么?有什么可难过的,苏幺幺,咱们得往前看。”
苏萱心下一跳,眼睛却是睁大了。
“听上去,你很有经验?”
赫连佑霖勾了勾嘴角,“经验算不上,不过是同你一样,年轻时眼神不好罢了。”
苏萱嗤笑,“说的好像你现在有多老似的。”
“老不老的吧,至少眼神比以前好。”赫连佑霖冲着她眨眼。
苏萱乐的笑出声,抬手拍了拍赫连佑霖的肩膀,“这话说的不错,以后多说几次。”
“那可不行。”赫连佑霖漂亮的眼眸里盛满笑意。
苏萱啧啧叹气,“哎,我就知道夸你夸得早了,你这人就是不经夸。”
“哼,谁说我不经夸?”赫连佑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说:“你得多夸我,夸得多了,我心情好了,自然对你就更好了。”
苏萱嗤笑。
赫连佑霖又道:“当然啦,我也得多夸你,夸得你心情舒畅,飘飘欲仙,这样,以后你就离不开我了,毕竟离开我,你再也遇不上一个像我这么爱你,又爱夸你的人了。”
苏萱大笑出声,“那咱们可说好了,回头你少夸一句,那都不行。”
“必须的。”
赫连佑霖笑着扬起下巴,又道:“苏幺幺,你有没有觉得,你离开京城以后,开心多了。”
“嗯!”苏萱点头,“不光心情好多了,皮肤也好了,哎,说到底,这都是我们赫连二王子的功劳啊。”
“哈哈哈哈……”赫连佑霖笑得前仰后合。
苏萱继续PMP模式,“不光如此,我如今还长了见识,这可真是多亏了你,小女子心下感激万分,日后还需亲爱的未婚夫多多照顾,多多提携。”
“小事!你未婚夫答应了!”
赫连佑霖大手一挥,拍着胸膛保证。
而后,两个人像两个傻子似的,坐在一起,面对面,笑了好半晌。
从前,苏萱没谈过恋爱,但是她曾在恋爱经验丰富的大学室友那里听过一个理论。
那位室友说:所谓谈恋爱,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傻子玩,这样才比较有意思,当然啦,如果两个都是傻子,那就会很开心。但如果两个都是聪明人,可能就既没意思,也不开心。
同赫连佑霖一起游山玩水时,苏萱回想起这个理论,并且深度赞同。
因为,她跟赫连佑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啊!
如果,一直这么开心,那么一直在一起,似乎也很不错。
五月时,苏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是苏卿写下的,几番周转,总算是到了苏萱手中。
苏卿在信中说,她的及笄礼,苏家一同为她办了,所有送来的及笄礼物都放在了她院子里,待到她出嫁时,都是她的嫁妆。
苏萱看的哭笑不得。
苏卿又说,金玲带着明心去了苏家的客栈,说是带明心历练一番,日后苏萱出嫁时,也好多帮一帮她。
苏萱红了眼,嘴角虽带着笑,可眼眶却是红了。
苏卿在信中还说,自她走去,樊冬冬越发上进,不光书读的好,武功学得也好。而柳莺莺就不行了,一天天的,就会牵着她那条藏獒往将军府跑,而且还是追着他跑。
为此,苏卿好不苦恼。
是以,特意交代苏萱写信给柳莺莺,好让她别再来将军府了。
苏卿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张,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他一个字也没提沈家。
至于京城的事儿,亦是只字不提。
他只是说大家都好,让苏萱安心,可是否真的安好,苏萱不知道。
看完信后,苏萱问店家要了笔墨纸砚,望着窗外的繁花,想了想,提笔写信。
她在信中告诉苏卿自己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虽说,都是一些小事,但她写的极为认真。
可,有关李煜的那件事,她还是放心不下,是以,她在信的尾端,委婉的说,温小世子是个不错的人,若是可以,她希望苏卿能劝一劝沈云晴。
自古皇家多薄情。
纵然,当初她看书时,觉得李煜对沈云晴有一番真心,可等她真的去了皇宫,原本的坚定,开始迟疑,开始瓦解。
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纵然沈云晴和李煜真心相爱,可,就能保证她能一世顺遂,一世无忧么?
保证不了的。
纵使李煜不害她,也不能保证旁人不害她。
权利这个东西,诱惑太大了。
苏萱在信上写的委婉,但以她和苏卿多日的相处,她相信,苏卿能明白她的意思,也会明白她的意思。
从初春,到盛夏,苏萱看被桃花包裹的县城,沿河赏了青青翠柳。
她曾骑在马背上,也曾泛舟湖上。
从盛夏到隆冬,她去了江南水城,在画舫之上听雨声,在荷叶中,弯腰捞莲蓬,也在山间看日出,林间赏日落。
更在白雪飘飞时,坐在林间小屋看着窗户赏雪景,烤地瓜。
日子一天天过去。
冬去春来,夏隐秋至,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变化无常。
等苏萱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跟着赫连佑霖漂洋过海去到东洲大陆,又在同样的季节乘着渡轮回到东明国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
下了渡轮,两人估算着日子一路北上。
再抵达京城时,已经是盛夏。
六月的京城,炎炎酷暑,时隔三年,苏萱再度回到京城,看着那扇硕大的城门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