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看着她抓狂,也看着她怨恨。
她忽然有些心痛。
却又说不上为什么痛。
大概,是因为,这个身体和缪雅娴的血脉牵连。
“过往,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抛开你当年掉包了我和沈云晴这件事以外,在我这里,你大概没什么错。”
抓狂的缪雅娴闻言一怔,抬眸看向她。
苏萱用一种悲悯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可母亲,云晴姐姐也没错,不是吗?她没错,娘亲也没错。”
“而且,她们都没有害过你,即便你这件事做错了,他们也没有为难你。”
“如果,真的要说谁错了,那一定是父亲错了,是他喜新厌旧,是他见异思迁,是他三心二意,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不记得年少时同你的承诺,是他背弃了沈缪两家的联姻。”
“你若恨,该是恨他。”
“恨旁人有什么用?这一切的错误,是因他而起不是吗?!”
缪雅娴怔怔的,神色有些茫然,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你当初为了调换两个孩子,提前催产将我生下来,我不怪你。如今,你怨我不争气,我也不怪你。”
“相反,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还有些同情你,毕竟,调换孩子那件事,纵然你做的有错,却是让我在爱里长大的。”
“所以,无论你调换孩子的初衷是什么,我都是受益者,也都应该感谢你。”
“同样的,我也知道,母亲你过得不好,我知道父亲对你的漠不关心,我知道他不喜欢你跟他生下的孩子。你不喜欢沈云琦,因为他很像父亲。”
“同样的,因为我长得像母亲你,所以,父亲也不喜欢我。”
“当然,即便沈凌风那么像父亲,父亲也不喜欢他。”
“这是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吗?”
“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所以,不被父亲喜欢。同样的,也因为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所以不被母亲喜欢。”
苏萱越说越想笑,她止不住地摇头。
“真的,你们夫妻俩,真的挺有病的。那么不喜欢对方,干嘛要成亲呢?干嘛要生孩子呢?两个人都去出家不好吗?”
缪雅娴脸色发白,双手攥得发白。
苏萱自嘲一笑,“不过,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会因为,有你们这样相互厌恶的父母,就自我厌恶,相反,我觉得我自己特别好,我特别喜欢我自己。”、
“还有,我想跟母亲说,旁人,并非是因为一个人父母是谁,而真的喜欢谁,大家的喜欢,都是因为这个人是谁,才喜欢你。”
“你什么意思?”缪雅娴冷冷地看她。
“没什么意思。”
苏萱耸了耸肩膀,看了看那幅绣得极好的山水图。
“我就是觉得,母亲这幅山水图,绣得挺好的,整个儿京城,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你。”
缪雅娴别开脸傲娇地冷哼了声。
苏萱道:“打造一把上好的兵器,很是不易,大家喜欢,也情理之中。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大家同样也喜欢,只是,人与人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同。母亲喜欢喝茶,总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喝茶。”
“同样的,母亲也不能因为一部分人喜欢兵器,就觉得所有人都喜欢兵器,喜欢喝茶,喜欢画画的,大有人在,母亲该是找一找自己的同类,而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
缪雅娴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即笑出了声。
“你可真不愧是沈凌风的女儿,怎么?你这是在劝自己的生身父母和离吗?”
苏萱望向她的眼眸,语气坚定,“我只是觉得,母亲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将自己的一生折进去,此时,母亲尚且年轻,不该为了一份怨念,把自己困在这一方枯井中。”
“毕竟……”苏萱歪着嘴角笑了笑。
“即便母亲离开,娘亲也不可能抛下苏家人嫁过来,况且,娘亲压根不喜欢父亲,到时候,难受的,就只有父亲一个人,不是吗?”
缪雅娴眨了眨眼,没吭声。
苏萱伸手抚了抚那幅绣工精巧的山水图,继续道:“我是真的觉得,这山水图很好,我也很喜欢。”她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笑盈盈地望向缪雅娴,“既然母亲谁都不喜欢,不如,日后这山水图绣好,送给我做嫁妆好了。”
缪雅娴冷嗤,“你倒是想得美!”
“哎呀,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娘亲呢!”苏萱摊了摊手,而后行至缪雅娴跟前。
“母亲,说到底,咱们也是亲母女,你又何必为难我,跟我过不去,待你百年之后,不还是需要我这个女儿去祭奠你?”
“哼,我能指望你?”缪雅娴翻了个白眼,“你比那小贱人也好不了多少。”
“若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苏萱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今日,我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该说的话,全都说了,日后母亲怎么做,那是母亲的事。”
“不过有一点,也许,我对母亲而言,的确指望不上,但,父亲和沈云琦,母亲同样也指望不上。”
“我用不着你提醒!”缪雅娴气恼地将锦榻上的蒲团砸过来。
苏萱这次没躲,反而伸手接住了。
“唔,我就当这是母亲给我的见面礼了,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里,若母亲想我,我再来拜见母亲。”
“痴心妄想!谁会想你!”缪雅娴骂出声。
“哦,不想啊,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苏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而后抱着蒲团,扬长而去。
守在院子里的明心和金玲瞧见她笑盈盈的出来,忙快步迎了上去,瞧见苏萱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心疼得不行。
“小姐,你疼不疼啊?”明心声音哽咽,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金玲满心担忧,却是看着苏萱没说话。
“没事儿,好着呢。”她将怀里的蒲团递给明心,转头对金玲道:“行了,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等下咱们回去好好吃一顿,就可以睡觉了。”
金玲轻轻点头,扶着苏萱出了门。
这一晚,沈家人没来打搅苏萱。
吃饱喝足的苏萱,满足地在床上躺下。
“事情都办完了?”
一阵风吹过,窗户发出“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有一缕寒风吹进来,但也只是那一缕。
“嗯,办完了。”
苏萱笑盈盈地搭话,却也不起身。
来人嗤笑一声,行至桌边,弯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嗤笑道:“看来,这生母是比亲兄长好了一些,下手明显轻得多。”
本来开心满足的苏萱,闻言无奈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殷红,耳边坠着一只红色的木牌耳坠,发丝间坠着一颗铃铛。
笑起来的模样,虽好看,却也嚣张的很,欠揍的很。
“赫连佑霖,你要是不会说话呢,我可以帮你把嘴缝上的,真的,我手艺还不错。”
闻言,赫连佑霖“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