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这个混账!”武昌侯气的将手边的东西纷纷砸在了地上,却也没能拦住孟大娘子的步伐。
孟大娘子走到门外的时候,苏叙白就那么站在那里,原本他是因为听说自己的大哥惹的父亲不高兴了,特地来这里说和的,却没有想到在外头听了这么一出大戏。
孟大娘子看到苏叙白的那个瞬间,第一时间背过身去,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以后,才笑盈盈的回过头来:“都这么晚了,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我听说大哥跟父亲闹了不愉快,就想来这里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叙白只当做自己没有看到母亲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孟大娘子也的确是不想再瞒着苏叙白了,便说道:“你大哥不想让你去南疆,他宁可自己去,也不想让你为了这几个兄弟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如今,圣眷正浓前途一片大好,又不是没有出路了,为什么要去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博军功呢!”
“那母亲呢?母亲也不想让我去吗?”苏叙白看着面前的孟大娘子。
孟大娘子笑:“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儿子,稳定,可你们两个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但是也要健健康康的,我这辈子从乡下人一路坐到将军娘子,也已经是菩萨保佑了,我只想要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至于什么家族昌盛,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有些无奈:“母亲,陈年的旧事,你又何必非要把它扯开来,这样子难过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我无非就是难过一些,可是这样子他起码不会逼着你去南疆了。”孟大娘子走到苏叙白身边,抬手整理他的衣襟,“你若是自己想去,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逼着你去,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先前得逼着娶妻,以至于你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痛失所爱有多难过,我也是知道的!母亲没有本事,没有办法将你所爱的人带回来,那母亲能做的就只是将你紧紧的保护在身边!”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其实从小到大他见到父亲的日子总是很少,他一直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母亲年少的时候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无非就是认识些字,从乡下地方上来,在京城里面受过不少的白眼,可还是到处硬着头皮给他找好的先生教他读书。
而让他回来念书的父亲,反倒是从来都没有怎么管过他,只是偶尔会夸赞几声。
“我平时不想让我去吗?”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轻声问道。
孟大娘子愣了愣,然后苦笑道:“这普罗天下的母亲,又有哪个愿意亲自送自己的儿子上战场的呢?无非都是没有办法拦不住,这才让自己宝贝的儿子去了战场,你父亲从来没管过你们,他把他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那几个小娘养的身上,如今眼看着他们不行了,却想让你给他们收拾残局,我又怎么忍得住这口气呢?”
苏叙白看着孟大娘子许久,然后说道:“母亲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只盼着我能够平安顺利的长大,如今我也已经这么大了,也没有什么能够回报母亲的,只是如果母亲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眼睛一亮,有些诧异:“真的?”
“真的!”苏叙白笑,“我很多年都没有去过南疆了,那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也不清楚,在天赋异禀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就能够带领兵将的,我去那里,无非也就是去送死,我想父亲也是明白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了大半辈子拼搏下来的兵权,就这么消散在自己的手里了。”
其实,武昌侯的心思他们都看得懂,只是他们都不愿意说,不愿意讲这件事情,摊在面上去说,因为他是儿子,这天下哪有儿子说老子不是。
可如今,孟大娘子将事情摊开了说,他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母亲不想让儿子去,儿子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从来没有想过,苏叙白有一天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毕竟这个儿子从小聪慧,四书五经读了许多,按照以前自己就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了,她时常觉得自己粗鄙,和儿子说话难免让儿子厌烦,可如今,她最出息的儿子却说,若是她不愿意,他就不去了。
孟大娘子当下就红了眼:“好,好,那咱们就不去了,不去了!”
孟大娘子走后,苏叙白站在那里许久,菘蓝忍不住说道:“五爷以前,从来不会违背侯爷的!”
“从小到大他总是很少回来,每一次回来都是考教我的功课,书念的好,他便笑一笑,书念的不好,便是一顿鞭子,所以我总是想着好好读书,讨好他,能让他多瞧我一眼,可是如今的我也不是孩子了,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对我来说也都无所谓了。”苏叙白转身离开,“与其都为了这种,所谓的高看一眼为难自己,倒不如就让别人低看一眼,自己舒服就好。”
孟家这一日虽然没有吵吵嚷嚷的,但是却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每个人心里都是不快活的。
最懊恼的自然是武昌侯,他痛恨妻子嫉妒,不容人,可偏偏她生的儿子最有出息,而眼下,他也指望着这个孩子。
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己的发妻是怨恨自己的,可是当年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一步的坐上将军,也没有说把她休掉,自己不负糟糠,被世人夸赞,可这个糟糠,却容不下一个外室,说什么都不肯和他那碗茶,也不肯让自己的儿子进族谱。
他痛恨发妻,可偏偏她为自己父母,戴孝三年,若是他真的休妻,也是要被世人唾弃,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几个庶子养在身边,期盼着他们能成器,可如今,却终究要依靠着自己这个最小,最不待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