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得了空去客殿见皇帝和皇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一听到太后来了的两个人,忙不迭的起身去迎。
“母后!”
“起开!”太后白了一眼皇帝,然后走到一边坐下。
皇帝和皇后赶紧在太后面前站好,恭恭敬敬的等着挨训。
“皇帝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知道哀家疼太子,早早的将太子叫过来,你放心,这一次,哀家连太子也一起训,这会儿人正在外头跪着呢!”太后看着皇帝,目光清冷。
皇帝脸色一僵,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然后说道:“母后,这永昌侯府的事,别说是朕了,就是仙人也未必能料得到啊!”
“呵,哀家也是这么和永昌侯府的老夫人说的,你猜猜看人家怎么说的?”太后冷笑了一声,“她说,难不成皇城脚下都没有王法了不成?”
皇帝听了这话,忍不住耳朵微微泛红:“这……”
“你们也怪不得永昌侯府这么计较,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年,要不是你们没有管束好女儿,永昌侯府的女儿也不会丢!如今倒好,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才知道,因着你的一个赐婚,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姑娘,几次死里逃生,换做你,你作何感想?”太后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皇帝啊皇帝,人家那是替你女儿受的罪,你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头亏不亏!”
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后微微红了眼。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然后低声说道:“哀家也没有怪罪纯和的意思,纯和能平安回来,哀家最是高兴,但是我们也得记着永昌侯府对皇家的牺牲,他们家从祖辈开始,就一直效忠皇族,老夫人膝下的儿子女儿,个个奔赴战场,守着我朝的苦寒之地,用性命守着国,守着百姓,咱们不能让他们寒了心啊!”
皇帝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当时孟家姑娘的身份还是苏叙白的妾,这些事情要是旧事重提的话,对孟家姑娘更不好吧!”
“既然是旧事,就犯不着重提,只是往后,永昌侯府对中书令乃至武昌侯府做些出格的事,皇帝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就尽量不要多管!”太后深吸一口气,“永昌侯府虽然给人感觉张狂,但是向来恪守本分,他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
“皇帝,郝家这些年如日中天,说到底,是皇帝你用人不淑,识人不清,徽州一事,若不是永昌侯府那个小世子,用永昌侯府这么多年在朝廷的威亚压下去,皇帝这里,怕是不好交代吧!”太后看着皇帝,冷声说道。
皇帝顿了顿,没再说话。
“哀家知道,你想更迭世家勋贵,这些年也从未说过一句,乃至你动我母族,哀家也不曾多说一句,毕竟朝代更迭,皇帝需要自己的心腹,可永昌侯府,宁远侯府,乃至那些老臣,哪个不是为了朝堂殚精竭虑?”太后看着皇帝,目光逐渐严苛。
皇帝没说话,一旁的皇后,却悄悄的低下头。
“当年你选妃,哀家和先皇都没说什么,由着你喜欢,皇后这些年也算贤能,所以哀家交出后宫让皇后管,只是这皇后的娘家,心倒是越来跳大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皇后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母后……”
“帝后同心,哀家喜闻乐见,只是皇后你要明白,你如今是谢家妇,而不是曾经待字闺中的女儿,太子贤能,德才兼备,日后要堪当大任,你任由你的母族壮大,逐渐狂妄,你就不怕,成了你儿子的掣肘吗?”太后看着皇后,轻声说道,眉眼间,满满的都是失望。
“母后,是,是儿子和儿媳顾全不周!”皇帝赶紧说道,“皇后她,她也是一份护犊之心啊!”
太后看着面前的皇帝和皇后,颇有几分无奈。
太后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嫡长子做了皇帝,可偏偏骨子里柔弱,本不是堪当大任的料,可立嫡立长是规矩,先帝虽有担忧,却也觉得有贤臣辅佐,虽不能拓展宏图,却也能恪守江山。
皇帝虽然软弱,却也爱民如子,当了一辈子的好皇帝,可皇后却不大明事理,总想着扶持娘家,将世家踩在脚底下,而郝正威,本就是借了皇后这波风,攀附上皇后娘家才扶摇直上,若只是攀附皇后娘家,倒也罢了,偏这人心思不正,妄图左右朝堂,面上攀附皇后娘家,背地里又和贵妃打得火热。
这些事,太后虽然在深宫,却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觉着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在插手这些事,总盼望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偏偏这些事,因为永昌侯府家丢了的小女儿,全都闹到台面上来了。
就算不是为着皇家的颜面,只是为了不寒了那些坚守苦寒之地将领的心,这件事,也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郝家要除,皇后的娘家也要罚!”太后的声音很清冷,甚至带了几分寒意,“哀家清修多年,不想费心管这个事情,帮你安抚好永昌侯和宁远侯,已经是哀家的让步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等到哀家出手管这件事了,哀家不介意皇后换个人来做!”
“是,儿臣明白了!”皇帝低头应下。
太后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着跪在那里的皇后,过了许久,然后说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忌诞了,皇后出宫去清修吧,就当是为先帝祈福了!”
“母后!”皇帝赶紧追上去,“母后,皇后她知道错了,外头清苦,皇后身子羸弱……”
“哦?羸弱到给先帝祈福都去不了了吗?那要不,哀家亲自去皇陵陪先帝吧!”太后冷冷的回头看向皇帝,声音变得很清冷。
一直跪在那里的皇后赶紧跑了过来,拉住了皇帝:“我去,母后,我去祈福,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去!”
皇帝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死死的拉住了手。
皇帝虽然心疼皇后,却也明白皇后母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的的确确太过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太后离开的时候,身边的嬷嬷忍不住问道:“太后明明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要冒着惹怒陛下的可能,来管这件事?”
“皇帝是个心软的人,和皇后多年夫妻情义,伉俪情深,这一点,像极了先皇,只可惜,皇后是个拎不清的,她的那个哥哥不知道做了多少蠢事,不少都是太子给擦得屁股,这人心不能养,养大了就是祸患!”太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晚晚的事,也算是给了哀家一个警醒!”
“太后的意思是,永昌侯夫人是故意闹这么一出的?”嬷嬷有些诧异。
“这些年,皇帝器重文臣,变相打压武将,永昌侯府一直不吭声,任由皇帝纵容郝正威除掉了不少武将,可是江山社稷若是没有武器,那在番邦看来就是一块肥羊,永昌侯老夫人这是在告诉哀家,再任由皇帝这么下去,我朝早晚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太后长长的叹息。
嬷嬷低垂着眼:“可是陛下毕竟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了……”
“先帝励精图治,多年边庶,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哀家不能让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弟兄寒了心!”太后拍了拍嬷嬷的手,“他是哀家的儿子,再恼火,也就那么几天,不妨事的!找个就会给他做碗蛋羹哄一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