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久久没有说话,红豆站在外面,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得心惊胆战。
苏叙白当然知道,成春不可能把那个背后帮她的人供出来,他走到成春身边,指腹轻轻地绕着成春耳后的碎发:“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了?”
成春低垂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在京城那个地方,你能有什么朋友啊,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你见过的,比如,许子清,比如,孟少卿!”苏叙白看着成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叙白在面对成春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很温柔的,文质彬彬,瞧着就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黑得像是一个幽暗的深谷,成春瞧着,只觉得整个脊背发寒,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叙白,那个作为你良妾的成春已经死了,我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成春抬手打掉苏绣白的手,“你放我走,我自己去找我爹娘,不劳烦你!”
苏叙白顿了一下,看着自己被打的手,愣了半晌,然后嗤笑了一声:“放你走?你怕不是忘了外头的情形了吧?你遇到的不过就是九牛一毛!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放你走!”
成春心里一窒,那条满是污秽的红色发带忽然在脑海里飘过。
苏叙白看着成春忽然变得苍白的脸,知道她也是怕了,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便回到书桌前坐下:“你若是我那个用花轿抬回来的成春,那你的父母,自然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我当然不会看着他们深处险境,但是如果,你不肯承认你是我的人,那你的父母与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威胁我?”成春看着面前的苏叙白,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以吗?”苏叙白抬头看向成春,“你要是想走,你现在就可以走,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父母,还有你那个弟弟!”
“你……”
“一年不见,成果儿长高了不少,他读书很刻苦,现在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你就不打算好好见见他?”苏叙白抬眼看向成春,眉眼微微上挑,摆明了是拿捏住了成春的命脉。
成春恼火得很:“苏叙白,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阴险呢?”
苏叙白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吗?真可惜,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讨厌我!”
成春转身离开,泄愤似的狠狠地甩上了门。
等在外头的红豆一脸的诚惶诚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成春在面对苏叙白的时候,这么强硬,没有半点要退步的意思。
成春气得很了,心口一阵一阵地跳,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只圆润饱满的蛤蟆,气得一脚踹了出去。
跟在成春身后的红豆,就亲眼看着那只无辜的蛤蟆从她眼前飞了出去,甚至只发出了一声“呱”,就消失在
。了不远处的草地里。
“娘子,你消消气!”红豆赶紧走到成春身边,轻声安抚道。
“他就是个无赖!就是个披着读书人皮囊的地痞流氓!”成春气得大骂,“他把我家人带走了,用这个来威胁我,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红豆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正巧经过的菘蓝看了一眼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成春,笑了一声:“我以为娘子是从来都不会生气的,没想到其实脾气也不小嘛!”
成春到嘴边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到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人,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抽痛。
等回到屋子里坐下,红豆才开口说道:“娘子,这一次,要是没有爷,咱们两个怕是都没有命再见了!你忍一忍,等到这场祸乱平息过去了,见到你娘家人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成春低着头不吭声。
红豆见她不说话,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正巧成春也该喝药了,她便出去给成春拿药,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她一偏头,就看到了抱着胸站在角落里的菘蓝。
红豆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有跟菘蓝说过话,平时遇到他也会下意识的躲开,今日也是,她正准备走开的时候,菘蓝忽然走上来,一把拉住了红豆:“一个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觉得你能一直躲着我吗?”
被拉住手的那个瞬间,红豆整个人都僵硬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菘蓝:“你是爷身边的人,和我走得太近可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还记得,你也是爷身边的人嘛?”菘蓝有些无奈地看着红豆,“你可不是一开始就跟在成小娘身边的,最早的时候,你也是爷身边的人,你现在倒是被彻底的被她给收买了,半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红豆沉默了良久,然后看抬起头看向菘蓝:“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如果你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你可以当做是我背叛了爷,但是现在,我只认小娘是我的主子!”
菘蓝看着面前的红豆,忍不住皱眉:“所以你甚至可以为了她冒着去死的风险跳到数九寒冬的河里?你是疯了吗?”
“如果跳河的是爷呢?”红豆抬眼看向面前的菘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娘子根本没有让我做,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我,是我偷偷的跟着她,然后跟着她一路走到了这里!”
菘蓝语塞,良久以后才说道:“值得吗?”
“值得啊!”红豆笑,“只要跟在娘子身边,不论吃多少苦,我都觉得值得!”
菘蓝就这么看着红豆,沉默着。
红豆见他不说话了,便行了个礼:“如果没有其他事了,那我就先去忙了!”
就在红豆准备离开的那个瞬间,菘蓝忽然说道:“那我呢?”
成春停住了脚步。
“你不要命了地往河里跳的时候,有
。想过我吗?”菘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红豆听到了。
红豆低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没有!”
菘蓝有些哽咽:“你就不担心,我会难过吗?”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红豆回头看向菘蓝,她浅浅地笑着,“你看看你,依旧这么高,依旧这么壮硕,依旧这么俊朗,吃得好,喝得好,有什么可难过的?”
菘蓝看着面前笑着的红豆,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悲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红豆顿了顿,面上依旧是笑着的:“你知道,在遇到流民的时候,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菘蓝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红豆。
“我们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娘子将我推进水里,自己则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过去,自己引开了流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多害怕吗?”红豆看着面前的菘蓝,“我们手无缚鸡之力,落到那些人手里,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cascoo21格格党
菘蓝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红豆看着面前的菘蓝:“这不是娘子第一次为了救我,把自己置身危险之地了,她从来没有当我是一个低贱的下人,她是真的将我当做朋友,当做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你呢?”
“我也是将你当做是朋友啊,我也……”
“所以呢?”红豆笑了一声,“我挨打的时候,挡在我身前的是娘子,不是你,我差点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菘蓝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然后又很颓废地松开了手。
红豆没有再留恋,转身离开。
菘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再没有别的理由喊住她。
就在菘蓝绝望地转身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角落里的苏叙白吓了一跳:“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是来找你的,不过看你们说话,我就没打扰!”苏叙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然后看着满脸颓废的菘蓝,笑道道,“不是挺好的,起码你还能知道是为什么,不是吗?”
菘蓝看着笑容惨淡的苏叙白,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我有时候想想,人还在,就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求呢?”苏叙白轻叹了一口气,“从前的阿春,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你看看她今天那个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菘蓝想了很久,然后忽然说道:“有没有可能,现在的样子,才是成小娘真实的样子?”
苏叙白愣了一下,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菘蓝,过了许久以后才恍然:“是啊,或许她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装作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个总是温温柔柔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跳河这样子坚韧的事情呢?”
菘蓝看着面前的苏叙白,良久以后才说道:“成小娘并不是那种很柔弱的女子,她的性子很坚韧,只是她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让我们觉得,她是真的很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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