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种田叔叔好棒！”
小饱拍手笑道。
“行了，别逗小孩。”
宗老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翘，却故意绷着个脸。
黎仲天接过宗老和小饱的镰刀，一起拎在手中，他手指修长，倒是可以堪堪握住三把镰刀。
“小饱，我陪宗老走回去，你把我脚踏车骑回院子里吧。”
“好嘞！”
小饱撒丫子就跑，她馋脚踏车好久了，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去骑了。
月色清亮，酷暑难当的盛夏热风也被月色吹凉了。
黎仲天走在宗老身侧略偏后的位置，盯着两人在月光下映出的长长影子。
“宗老，你说大家以后能轻松吃饱饭了，闲的时候会做点什么？”
“小天，你说的还早哇。”
宗老佝偻着腰，一步比一步走得更慢。
他身上那一圈小小的深蓝色气雾，在夜色中似乎更深了。
黎仲天见宗老累得连闲聊的心情都没，便沉默着陪他走了一路。
“我先回去，估计小饱和阿肆都在厨房里做吃的呢。你好好歇歇，等会我让小饱把晚饭给你端过来。”
黎仲天把宗老送到家门口。
他刚要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子旁响起了。
“宗老，仲天兄，王某又来叨扰了。”
矿主着一身月白色薄衫，衣料约摸是名贵的蚕丝，被自身弥漫而出的黑色气雾染得和周遭夜色一样黑。
柔软蚕丝贴身微凉，是盛夏极佳的消暑衣料。
“王老板真是好兴致啊，今天是为什么，车子恰好走到这儿，又没燃料了？”
黎仲天揶揄道。
“仲天兄，又说笑了。”
矿主皮笑肉不笑。
“矿上的每月记录，王某都有过目，近来不见咱部族拿矿换口粮。王某生怕诸位有什么意外，特意过来关心下。”
“让王老板费心了，部族如今有重要的事在忙，暂时无暇挖矿。”
宗老打开院门，冲着矿主作相请之势。
“王老板不辞劳苦赶来，快进来歇歇吧。”
矿主坐定，便开始试探一旁跟着进来的黎仲天了。
“王某来时路上，遇到几个面熟的人，相约一起去收割黍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村外的黄黍地早就已经荒了吧。”
黎仲天直撄其锋。
“王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来借宿的时候，我都说过了，那些东西是我发现的。有了种子，可不是就能继续播种下去了？”
“仲天兄果然天赋异禀，可否商借些黍子与王某，让王某也感受下种田之乐。”
矿主满脸含笑，目光却隐隐冷了下来。
“可以，种成了五五分就行。”
黎仲天狮子大开口。
但矿主却立马同意了。
“这都好说，王某只是许久没在田间劳作过了，甚是怀念。”
“……”
黎仲天还等着矿主讨价还价一番呢，就开了个离谱的价，谁知道这矿主会一口应下来。
“仲天兄，若是能教王某如何分辨无毒的黍子，王某愿拿整座矿山来抵学费。”
矿主趁机加码。
“你学不会。”
黎仲天的大实话，在旁人听来格外扎心。
矿主一声苦笑。
“王某不才，虽略愚钝，但潜心向往之事，无一不成。”
“王老板，不然这样？”
黎仲天提议道：“我忙完这阵子，等地里的这茬儿庄稼收了，咱们俩交流交流，互相学习下。你给我讲讲操纵之法，我给你讲讲辨别之方？”
“好，那王某便恭候光临了。”
矿主拂袖离去，月白色蚕丝薄衫就这么消失在门后。
“小天，你真要去找他？”
宗老忧心忡忡朝着黎仲天问道。
“我确实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我亲眼见他操纵无形无质的力量，做到了有形都很难达到的事情。”
黎仲天斟酌了下措辞，并没直接说出矿主的能为，就是不知道小饱那孩子会不会早就跟爷爷交代了。
“罢了，这到底该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啊。”
宗老说着，整个人都陷进了他那宽宽的躺椅上，眯起了眼睛。
“你先睡会，等着小饱叫你吃饭。”
黎仲天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又顿住了脚步。
“我不会助纣为虐，只是需要了解为什么。”
说完这句，黎仲天没管身后的宗老是何反应，径直离开了，头也不回。
他没听到宗老嗫喏的那句，“傻孩子，那老狐狸当年也是一腔孤勇的人呐。”
黎仲天刚进厨房，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面香。
“仲天大哥，金皮石斛是真没有了。稍微老一点的茎都被我摘下来和面了，现在只剩下嫩茎了，我舍不得用……”
阿肆俨然一副预算不够的大厨模样，委屈巴巴地朝主厨黎仲天申请经费。
黎·也很穷的主厨·仲天只得认栽，再当一回工具人。
“行，等大家把黄黍都收好了，我再去趟息风林。这几天，不行就还给大家做年糕吧，掺点红薯什么的。”
阿肆若有所思，小饱欢呼雀跃。
“太好了！我就喜欢吃年糕，年糕又甜又软，我可以顿顿吃！”
“行啊，等过几天，我要教大家怎么做各种吃食，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学着点，以后想吃什么就能自己做了。”
黎仲天接过阿肆递过的碗，一边惬意地吸溜着可能马上就吃不到的黄黍面条，一边说着。
“仲天大哥，你这个意思是，以后大家不在一起吃饭了？”
阿肆敏锐地发觉了黎仲天的话中深意。
“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爱吃什么谁自己做去。我又找了几种好养的蔬菜，到时候大家也各自选喜欢的去种吧。”
黎仲天的话，如同一枚重磅高能粒子弹，将阿肆平静的心砸得波澜壮阔、起伏不定。
“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吃饭可以捡着自己喜欢的来选……”
阿肆鼻尖一酸，纵有千言万语也噎得说不出了。
小饱在两人谈话之际，已经独自干掉了大半碗的面，她贪婪地喝了口面汤，不屑地笑道：
“这算什么？种田叔叔说了，可以让大家在夏天吃到冬天的雪呢！”
“……”
黎仲天骑虎难下：“得明年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