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沈妙道：“我只需在外面待片刻就可以，若是陛下醒来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
顾景渊迟疑的看着她。
“我是个医者。”沈妙解释，“这次来是来治疗陛下的。”
顾景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屋子里的药香弥漫着，床榻之上，躺着的是一个瘦弱苍白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像是陷入沉睡之中。少年顾景渊轻手轻脚的替他掖好被角，走出去关上门，看向沈妙道：“叶小姐要留下来等陛下醒来？”
“嗯。”沈妙颔首，望着躺在床上的人，“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好。”顾景渊点头。
“你是谁？”沈妙问。
顾景渊垂眸，轻声道：“我叫顾景渊。”
“顾景渊？”沈妙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笑：“原来你就是顾景渊啊……”
她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顾景渊：“我想求你办一件事。”
“叶小姐请讲。”
“我想见一见赢季。”沈妙道：“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你能不能帮忙找找？”
顾景渊皱了皱眉：“赢季……”
“你放心，我会付诊金的。”
“你要见他？”顾景渊惊讶：“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医师。”沈妙答。
“医师？”顾景渊的眉宇越皱越紧，“我听过医术最厉害的就是神医谷的大弟子，你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罢了，为什么要见赢季？”
“你信吗？”沈妙道，“他现在危险了，如果我晚一点去，恐怕他命不久矣。”
“你说什么？”顾景渊震惊极了：“你说赢季危险了？”
“是，”沈妙点头：“我想要见赢季一面，或许……我还可以救他。”
顾景渊狐疑的看着沈妙：“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和赢季是朋友，”沈妙道，“我想救他。”
“朋友？”顾景渊笑了笑：“他可是皇子。”
“那又如何？”沈妙反驳：“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顾景渊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沈妙舒展了眉头：“多谢。”
……
沈妙跟着顾景渊穿街绕巷，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里。
“这里？”沈妙惊讶。
“这里曾经是一位将军的府邸。”顾景渊说，“那位将军早先是镇南王的副将，后来镇南王败亡后，他便离开了，后来便投降了陛下，如今镇南王叛乱，他便成了镇南王麾下的人。”
沈妙看着这座熟悉的宅邸，有些恍惚。
“这里原先是一座庄园，不过后来被改建过。这里有许多的暗卫，都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顾景渊解释道。
沈妙打量着周遭，心中隐约有些猜测。顾景渊领着她走进一栋宅子的正厅里，正厅里的布局很奇怪，左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而右侧的墙壁上则是悬挂着一把剑，此刻那柄剑就插在架子上。
沈妙顺着那幅画仔细的打量了一圈，最后看向顾景渊：“这些画……有问题？”
顾景渊没想到她一个女子对兵器也这般敏锐，道：“确切的说，是这里的兵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与朝廷有关。”
“你的意思是……”沈妙的眼睛微微睁大：“这里都是朝廷的东西？”
“没错。”顾景渊说道，“这里是陛下的私产。”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沈妙问道：“你刚刚说过，这里的每一件兵器都和朝廷有关系，可是这里的每一把兵器，都不足为据。”沈妙道，“这些东西根本用不着守着吧，若是陛下要逃跑，直接扔掉这些东西离开，岂不是比藏在这里更加容易？”
“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顾景渊叹气道，“我们这些奴仆，哪里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况且这些兵器都是从北疆运送来的，陛下不舍得扔掉它们，我也没有资格决定什么。”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夜一定要见赢季。”沈妙坚持，语气不容拒绝。
顾景渊看了她良久，终于道：“叶小姐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谢谢。”沈妙道。
顾景渊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冲着沈妙做了个手势：“叶小姐，这边走。”
他们穿过长廊拐角，最后停在一扇门外。顾景渊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响起脚步声，接着门缓慢的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个身影，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正是赢季。
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顾景渊，愣怔了片刻，却还是喊道：“顾公子。”
“陛下，叶小姐说有话要同你说。”顾景渊恭敬的退在一旁。
沈妙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男孩子，她记得赢季是个少年，可是如今站在面前的，却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甚至已经褪去了稚气，生的温文尔雅。虽然依旧有些青涩，但是却不失俊美。
她微微抿唇，道：“我姓叶。”
她的目光坦荡又干脆，赢季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头行礼：“草民参见叶大夫。”
“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叶大夫。”沈妙淡淡道：“唤我叶姑娘即可。”
赢季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沈妙继续道：“你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了？”
“很糟糕，”赢季苦笑道：“毒性太烈，已经压制不住了，我快要死了。”
沈妙看着他，没有言语。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她死的那么惨，临死之前，只有他陪伴在她身边，给她擦拭血迹。她以为他会陪她死去，可他活的好好的。他总是说自己会陪着她。她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仇恨，怨恨他抛弃了她，怨恨他让她落到如此境地。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却发现其实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的心里忽而涌上一阵愧疚——她杀了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却没有怨过她。他一路陪着她走来，为了她背井离乡，甚至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护她周全。
沈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道：“我来，是希望你能帮我。”
赢季有些疑惑：“帮你？”
“对，帮我救赢季。”沈妙道，“我有法子治好赢季，需要你的配合。”
“你？”赢季摇头，“你不必如此，你已经尽力了。这个病症……”
他没有说出口。
他并不怀疑沈妙的能耐，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亲自上京来寻他。
沈妙看着他：“如果不试试呢，你就准备这么死在这里？”她的语调平静又冷漠，“赢季，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么谁替我去找赢曦？”
赢季怔住。
她说的没错。
赢曦是父皇的亲孙子，他死了，谁去给父皇送终？而若是他不幸离世，谁替母妃报仇？
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父皇交代他的事情，他必须要办到。
他的双拳紧紧攥住，额头上浮现一层汗珠，沈妙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犹豫了。
“叶大夫……”赢季艰难的开口。
“我答应你，帮你去见赢曦。但你不必告诉他，”沈妙道：“他既然选择了放逐我，我便也要他体验一次，什么是生不如死。”
赢季听罢，顿时松了口气，他抬眸看她：“叶大夫请讲。”
沈妙看着他，认真道：“我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
沈妙回到房间，叶瑾已经躺下睡了。她走到桌边坐下，随意拿起笔写了封信，递给顾景渊：“这是给赢曦的。”
顾景渊收好了信，神色凝重。
他从未见过如此果断狠辣的女子，他不禁庆幸，当初沈妙在沈妙的屋子里搜查出那本册子，让她彻底翻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将册子销毁了。他也不曾想到，当初一念之差竟酿成了如此祸患，让这个女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明日就去见赢曦。”
“不急，你还需要再养养。”沈妙道，她顿了顿：“你若是不放心，不妨派人跟着我。我想带走赢曦。”
“叶姑娘，我相信你有你的计划，但是现在的情形，我担忧你不够谨慎，反倒会害了赢曦。”
“无碍，”沈妙垂眸道：“我不会伤害赢曦。”
她不会伤害赢曦，但却会让赢曦尝一尝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她不怕赢曦憎恶她，也不怕赢曦厌恶她，她要做的，只是让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赢季这个角色。她不想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你说得对。”赢季点头道：“你是大夫，你的医术高超，我应该放心你。”他道：“我会安排。”他顿了顿，道：“我欠叶大夫一条命，若是叶大夫有什么需求，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沈妙看着他，眼前的少年眉宇间透着一股执拗的固执，沈妙沉默的想，或许这便是赢季的优点，他总能为了自己的目标，付诸百倍努力。这个人，值得尊重。
沈妙微笑，道：“不用赴汤蹈火，我想要你的血。”
赢季微惊，他看着沈妙：“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