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
……
而另一边，淑妃却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荣贵妃。
“昨晚慎儿突然发怒，不仅打碎了不少珍品玉器，甚至还砸坏了好些花盆，还有几盆稀罕的兰花，都被摔碎了。”
荣贵妃听罢，便问道：“那太监呢？”
“死了。”淑妃道：“慎儿说，他是杀了他们的主谋，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昨天晚上陛下在这儿待了整整两个时辰。”
“那皇后呢？”
淑妃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清楚，或许……”
“或许什么？”荣贵妃立刻追问。
淑妃垂眸，低声道：“或许……皇后娘娘已经……”
荣贵妃睁圆了双眼。
“不可能吧……”她道：“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她怎么能随便就死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陛下也不敢随便处置皇后。”
淑妃点点头，赞同道：“是，若不然，咱们就等等看，若皇后娘娘真的死了，那陛下肯定要给皇后娘娘办丧事。如果没死……那就说明皇后娘娘没有被废弃……”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荣贵妃道：“反正咱们只管静观其变就行了。”
……
皇后的确是没有被废黜。
但是也没有被赦免。
她依旧被关押在坤仪宫，只不过是从冷宫换成了禁闭宫殿罢了。
这样的惩戒对于皇后来说毫无疑问就是一种耻辱，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埋怨。
她很平静。
她甚至亲自将自己梳洗打扮好，然后叫了宫婢来伺候。
宫娥们小心翼翼的捧着衣裳首饰，给她穿戴整齐。
皇后的妆容很浓，脂粉涂抹在脸颊和脖颈处，衬托得她的皮肤越发苍白憔悴了。
她穿戴妥帖了以后，拿着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半晌。
她慢悠悠的问道：“你说……哀家老了吗？”
宫婢忙道：“娘娘正值青春貌美的年纪。”
皇后呵呵笑了起来：“你懂什么？哀家早就不年轻了，如今的哀家……就像是一颗老树，快要入土了……”
宫女不敢说话。
皇后又道：“这次是哀家输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岁月流逝的沧桑与疲惫。
她放下了镜子，坐在床榻边，望向窗台的那盆君子兰。
君子兰的叶子已经泛黄了，枝条也耷拉着，没精神的趴伏在枝头。
“哀家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忽然问道：“哀家……真的错了吗？”
她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她却并不在意。
她靠在软枕上，微闭着双目。
“陛下还记恨着哀家么……”她喃喃道，“记恨哀家逼走了他的生母……还害死了她，是不是？”
“可是哀家不想让他死……”
“他不能死。”
……
这一夜，景泰帝睡得并不安稳，他梦魇不断，梦到了自己刚登基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他还是太子，也是最风光的太子。
那时候，他不需要为了政治斗争而操劳，也不必为权利倾轧而烦恼；他有一位贤惠温婉的妻子，她帮他料理好内务，教养出聪慧优秀的孩子，陪伴在他左右，从未背叛他。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登基称帝之后改变了。
先帝驾崩之后，他登基，便立了德妃为后，册封德嫔为妃，德妃为妃之后，他便宠爱德嫔，甚至不惜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皇后之位赐给了德嫔。
那个时候，德嫔还没有怀孕，他就已经对德嫔这般恩宠。
后来德嫔生育了四皇子，他便更加偏宠，甚至不顾朝中的反对，硬生生的将德嫔提升为了皇后。
这些事情，外面都知道。
德嫔是他的结发夫妻，可以说，这辈子除了太后，他唯一承认的女人，而且他的确是将她宠爱至极，几乎宠冠六宫。
这样恩宠的女人，怎么会愿意屈尊降贵的跟别的女人共享丈夫呢？
她是高傲的，也是骄纵的，即使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却仍旧没法子忍耐，因此她选择了一场盛宴，将所有的女眷都请了过来。
那场宴席上，她的丈夫一直沉默，只偶尔饮杯酒，但是眼角余光总是会不经意的扫视周遭，似乎是担心有什么危险。
可是最终，她的丈夫还是喝醉了，醉倒在宴席上，任凭宫人将他送进了乾元宫。
他昏迷不醒，嘴唇干涸，浑身冰凉，显然是病重了。
德嫔看着这一幕，只冷冷一笑。
然而就算是如此，她也没有离开乾元宫，她就站在乾元宫门口，静静的守着他。
他是皇帝啊，是天子，哪怕是病重，也应该住在凤栖宫。
可是她却执拗的站在这里，坚持不肯挪步。
“你为何不去休息？”他的声音虚弱极了。
“我想守着你。”她缓缓的道。
他没有拒绝，只道：“这里有御医在，不用担忧朕。”
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朕的皇后，是朕唯一的嫡长女。朕若是病了，这江山就是你的。”他躺在那张华丽宽敞的龙床上，紧抿着唇，似乎很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朕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做皇后。”他的声音嘶哑：“朕……不勉强你。你想要做皇太后，朕便给你一个皇太后的名分……但是朕希望，你能够恪尽职守，辅助太后娘娘，辅佐皇子，辅佐太子。”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燃烧着火焰。
“你不能忘记你是朕的妻子！朕是天子！朕不允许你忤逆，朕是天子，谁都不能违抗朕的旨意，不然朕要了她的命！”他一字一顿的道。
他知道，他的父皇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相信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聪慧端庄，又有仁慈之心。
所谓君主，当心存善念，才可以得民心。他不想让他的儿子，变成一个残暴的帝王。
皇后听闻此言，眼泪簌簌落下。
她哭泣道：“您放心吧，臣妾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更不会忘记您曾经说过的话，您说过，这江山社稷，就是臣妾的责任。您说过，要让臣妾做天下之主！”
“既然如此，你要恪守妇道，好好侍奉朕。”他的手握着她的手，道：“这样，才配做朕的妻子，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