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依旧热浪灼热,扑面而来的暖暖热气,仿佛要将人烧着般。
老旧的槐花树下,枯木中长出的几十片嫩芽撑起一片小小的绿荫,树下,一抹小小的身影被其他孩子围在阴影处。
一凑近,便能听到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听爸爸说,她是一个哑巴,我们可不要跟她玩。”
“小哑巴,不跟玩。”
“就是,我们才不跟哑巴玩累……”
“不跟她玩……”
小孩子们推搡着女孩儿,一点也不懂自己现在的做法会给她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小女孩眼底有泪花闪动,鼻尖的小泪痣显得很是可怜,她孤零零地蜷缩着小脑袋,极力将自己变得微小再微小,生怕被他人看到。
那一刻,女孩多希望别人看不到她呀。
小孩子们见哑巴女孩不说话,变本加厉地嘲笑起来:
“真坏,哑巴说不了话。”
“对,跟哑巴不好玩……”
“你们在干什么。”
突地,一道稚嫩的男音打破这场无止无休的嘲弄。
小孩子们歪过头,看到阳光下拿着一根小木棍的男孩儿,冲他一致做起了鬼脸后,灰溜溜跑开了,边跑边跳着说:“坏小孩小哑巴,他们两个一起爬,爬到楼下去摘花,花圈花,花圈花,警察叔叔抓走他……”
随着声音逐渐消失,男孩用余光撇了一眼害怕到抱着膝盖掩盖无法说话的女孩。
他看了许久……
久到,女孩埋在膝盖处的小脸缓缓抬起,他们隔着空气相视……
九月,那一刻,陆野仿佛看到了错过的那整个夏天的繁星。
女孩的眼睛望着男孩,眼里好似星空般,亮晶晶的,头发软软的贴在颊边,又乖巧又可怜,手里缓慢比划着几个手势,脸上荡开一抹微笑,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
许是猜到了她的意思。
男孩呆了一瞬后,回神,偏过头,目色渐深,用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稳重,开口说:“没想帮你,只是仿佛看到了自己……”
听到男孩的话,女孩呆了一瞬。
待到女孩起身时,男孩早已不见,只留下一片蝉鸣与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音……
时隔经年。
“沙沙——”声再起。
树叶渐落,落到星夏的头顶,她拂去,目光始终注视着面前依旧泛着新芽的槐花树,离开了好几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的少年是否还在……
“叮叮——”
一串铃声打破这寂静,星夏拿出老旧的按键手机接听。
“夏夏,报完名了吗?”
“铛铛——”星夏用手边的小木棍敲了两下旁边的木桩。
“好好好,你赶快回来,天快黑了……”
“铛铛铛——”
通话中使用的摩斯密码是星夏从小就会的交流方式。
说完,繁峙又交代几句让星夏路上注意安全后,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今天本该繁峙带星夏去东湖中学办理入学手续,只是家里的小医馆刚开张正需人手,根本腾不开时间,于是,只得星夏自己去新班级办理。
星夏很懂事地帮繁峙把需要的物品搬进医馆,出发报名时已是下午。
其实她会回到这里,是因为地方政策原因,要上高三的星夏只能转到学籍所在地参加高考,所以,她回到了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小县城——星水县。
几年不见,很多建筑翻新,可依旧留有从前的影子。
比如,最高的建筑依旧是屹立在县中心的星塔,传言说,在零点时对着星星许愿,你的愿望就会被天空实现。
只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
无人去印证。
夕阳西下,点点光晕打在星夏的侧脸上,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迈开脚步,顺着记忆中的巷子走……
黑夜悄然将至,路灯忽明忽暗,走在狭窄的小巷,一股冷意从后背传来,星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地,拥有灵敏听力的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以及激烈的打斗声……
随后,声音越来越近,荡在她回家路上的巷子里,黝黑中传来喘息与叫骂声,混杂在一起的是惨叫的声音。
捂着嘴唇,缓缓挨着墙蹲在地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一片迷雾。
星夏呼吸急促,雾散了之后露出的是一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只不过,那张脸很是狰狞,恶狠狠地看着出现在她面前,那人拿着针头,在她胳膊上留下一片猩红,年幼的小孩偏偏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看着……
随后,那人不满地崩溃大喊:“你怎么不哭,哭出声啊!我让你出声!!!我…………怎么生了个……哑巴啊啊啊…………”
收回思绪,眼底有泪花闪动,硬生生憋回去后,星夏侧身,身上的白色碎花裙被染上了灰,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不在意地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裙摆,悄悄探出脑袋,往巷口处张望。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身洗的发白的白T恤,与薄红嘴唇。
星夏之所以会看到那少年,是因为他是打的最凶的那一个,动作、眼神中可谓没有一点善念可言,招招发着狠,在一帮小混混中出类拔萃。
眼看形式逐渐进入白热化,小姑娘把脑袋往回缩,蜷缩在巷中的拐角,开始无声息聆听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正当她以为结束,迈开发软的腿时,与巷中正在结尾的他对视,四目相对间,他在小姑娘眼底仿佛第二次看到了夏天的繁星……
因为哭过,所以小姑娘眼睛很是红肿,脸上布满阴影,黑夜中只有眼睛是亮着的。
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少年发颤的心一点一点化开,心底的软肉好像被人挠了一下,很痒……
相视中,星夏不经意间看到少年眼角下明亮张扬的泪痣,仿若有蝴蝶破茧而出,蛊惑人心,让人不能自已。
就这样,少年与突然出现在局中的小姑娘一同愣了半分钟。
眼角撇到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弟,少年撇里撇气地砸烂手里的空酒瓶,滚动着喉结,沉默片刻后,用低低沉沉的嗓音懒懒说道:“让人家小姑娘过去…………”
这一刻,或许,就是他对这个世界残存的最后温柔……
慌忙走出这一片狼藉之前,星夏脑海闪过少年漂亮的手,指节上有月牙弧,用力时青筋尽显,很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不起来了……
彼时,在深巷中望着小姑娘背影的少年缓缓抬起眼眸,舌尖划过上唇,目光不离对姑娘书包后的粉色小熊吊坠………………
看那吊坠的颜色,怎么说也有些年代了…………
【作者题外话】:码字万岁,懒人多作怪,见谅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