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旁的帐篷里,身穿白袍的老人们叼着长长的烟斗,右手小指末端佩戴着黄金的家徽戒指。
他们已经很老很老了,仿佛历尽了风霜,却又给人一种老树再度长出新的枝条,风华正茂的感觉。
弗朗西斯家的家长们,他们的名字外人无从得知,但上位者们都得对他们毕恭毕敬,他们隐在重重的幕后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权力,看起来就像含饴弄孙的寻常老人。
“今天的主角来了。”,坐在帐篷尽头的老人淡淡地说:“看起来还不错,不像小辈们说的那么不堪。”
“虽然混杂了东方的血,但也是穆的孩子啊。”,有人吐气回应。
“比起尤利乌斯还差得远。”
窃窃的私语很快就低落下去,老人们的话语都是平平淡淡的,仿若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无足轻重。
而“占卜家”灵性的直觉让安东尼在第一时间同样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老人,他们每个人身上灵性的力量都显得惊人无比,却又无比内敛。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亚伯拉罕家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律师”这句话,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一旁的安妮并没有注意到此,她没有向老人们投去更多关注的目光,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
在这座庭院里,男孩们端庄矜持得像小大人,女孩们的面颊那么娇嫩柔软,被烛光染上红晕,贵夫人们穿着裸露肩臂的长裙,肌肤上流淌着匀净的光。
她们浅笑着相互交谈,偶尔提醒儿女要乖,不要在亲戚们面前做出失礼的事,小女孩蜷缩在母亲的臂弯里,哧哧地笑。
有人相互拥抱,有人相互亲吻面颊,随处可见牵着不松开的手……真是亲爱的一家人。
这就是家族么?
这里每个人都姓亚伯拉罕,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
跟想的全然不一样。
从小到大,家族给安妮的印象从来都是深邃寒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这一刻它向着安妮温和地展开了怀抱,像是慈祥的长辈。
尽管没有与阿琳娜一样强悍的灵性直觉,她也注意到了那些老人。
他们坐在白色的帐篷里舒适的躺椅上,叼着长长的黄铜烟斗,胡须和头发都苍白。偶尔有小女孩穿越草坪跑到帐篷里,他们还会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抚摸她们的头顶,给她们粉红色的点心吃,直到歉意的母亲来到他们面前行礼,把不懂规矩的小女孩带走。
那些就是家长么?
就像与世无争的爷爷,那种会给你讲故事、偷偷给你零用钱的老人。
安妮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不论是上学时亦或者是节日,形只影单。
她从不曾被宠溺,也从不用守任何人的规矩,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慢地长大,生活里也没有过惊喜和期待。
但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这里有的是大人,有慈祥的长辈,她可以放松下来漫无目的地玩耍。
她有些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去拿女侍手中托盘里那份晶莹剔透的葡萄汁,却又在最后忍住又没抬起手来。
低头看了看水池中的倒影,她显得有些恍惚,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终于来到了这个梦境中的地方,但此刻她不再是孩童,而是来自弗伦萨的王女殿下。
她不应当喜爱甜食,而应在这里为自己的“未婚夫”全副武装,去这没有刀光剑影的地方争取每一分一毫的利益。
......
“晚宴开始吧。”
随着一位老人的命令下达,巨大的礼花在空中爆开,照亮了山峰和裂谷,也照亮了男孩女孩的侧影。
白色的家族圣殿被礼花染成童话般的色彩,不知藏在何处的教堂敲起了钟。
在庭院里的每个人都按着次序走入巨大的宫殿,层层叠叠的白色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每一道门里面都是一种全新的风格。
最后一道门打开的时候,呈现在安妮眼前的是她前所未见的景象——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偶尔燃烧着几朵艳红色的火焰。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一张极长的桃花心木餐桌摆放在餐厅的正中央,餐桌两侧摆满了东方出产的名贵白瓷和刀叉,印着家徽的蓝色餐巾,看这张桌子的大小,能容纳五十个人同时进餐。
安妮与安东尼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在侍者的引导下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们的座位算是相当不错的,在餐桌中及其靠近上首的位置。
这是一个权利的位置,位置越在前,代表着你越受家长们的重视。
安妮皱眉,她抬起头来,打量着进入餐厅用餐的人。
她在夏宫外的草坪上还看到了许多贵夫人和小孩子,但是进入镜厅用餐的都是十几岁的男孩女孩,年长些的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岁左右。
有些人还特意更换了进餐的礼服,白色蕾丝的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的合欢花纹熠熠生辉,女孩们则是鱼尾的礼服裙,颈间戴着家传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