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还未来得及走出“琳琅天上”的大门,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的人从远处逼近,其间还夹杂着嘹亮的马嘶声。
一时之间,婚宴里所有客人都愣住了,他们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酒杯,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支军队即将从酒店门口经过么?
但维林诺的城市道路上怎么会有军队经过?听声音简直就是一场武装政变!
很多人派出了自己的随从,示意他们看一眼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有少数人依旧悠然地坐在桌上谈笑风声,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怎么回事?”
在闭着的大门前,安妮低声说。
可安格斯并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地笑笑,转而走到了大门的一侧,猛然伸手,为面前的王女殿下打开了这扇橡木质的白色大门。
安妮第一眼看到的是空气中飘洒地到处都是的黑色花瓣,大雪般纷飞。
而在其之下的,是无数把指向天空的长枪,枪尖在蒸汽灯的照耀下闪着凌冽的寒芒,密集如林。
更为重要的是,每一把长枪的都握在一名身着铁甲的骑士手中,骑士们泾渭分明地在门前列成两了两个方阵,挤满了整条长街,只在中间留下了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而在这条长街的两侧,围绕着面容冷峻的骑警,他们骑着白色的骏马,身旁重型车辆上的蒸汽喇叭吹出嗡嗡的警报声用来驱赶着想要靠近这条长街的人们。
“我来之前和巴塞尔商量过了,他觉得您这样的年轻,应该会喜欢蔷薇花。”,安格斯跟在王女殿下的身后,淡淡地解释道:“但是他现在已经老得快要死了,只能躺在床上,让我先来这里,他派自己的子孙去买下整个维林诺的黑蔷薇。”
“这是在做什么?”
安妮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里骑士的数量,大约能有一百人左右。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般来说,在维林诺如果有这样数量的骑士聚集,那么很快便会引来那一支守卫国度的不动之军“耶尼切里”。
“殿下,有很多人想要见您。”
在夜风中,安格斯轻声说道:“但是他们需要一样能够证明您身份的东西,我相信温森伯爵,但是他们不一定相信。”
安妮点了点头,将手探入了发间,解下了水晶的项链,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将项链上悬挂着的那个古老的铜制怀表轻轻打开。
她从中取出了一根袖珍至极的黑色蔷薇,蔷薇上缠绕着的,是燃烧着的荆棘。
将这件小小的东西托在手心,她对着晚风淡淡地说道:“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么?”
荆棘蔷薇,柯蒂斯亲王号令黑蔷薇骑士团的唯一信物,见花如人。
灰羽在临走之前将这个东西非常郑重的交给了她,并且嘱托她要在最重要的时候将其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在看到这一朵袖珍的蔷薇以后,安格斯的眼角几乎要溢出泪来。
下一刻,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这似乎是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所有的骑士在这时都摘下了头上的鼎盔,将其夹在左腋之下,露出了脸,然后朝着安妮所在的方向,将手中的长枪横放,然后单膝跪地。
谷</span>安妮突然愣在了原地——这些骑士们,大多数有着一头花白的发。
“德鲁苏斯·科罗多夫参见王女殿下!”
“希比拉·马什参见王女殿下!”
“绯斯·威利参见王女殿下!”
......
如果有军方的人在这里,在听见这些老人们喊出的名字以后,一定会忍不住惊掉了下巴。
这是一串光耀了金雀花帝国历史的名字,他们都曾经在战场上书写过金雀花的史诗,却由于年龄老迈,早已不问世事。
但这一刻他们居然在此重新集结,甚至重新穿上了那一身旧日的沉重盔甲。
只为了一个初次来到维林诺的王女殿下。
“殿下,他们都是你父亲的朋友。”,安格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但是那此起彼伏的音调却展示着他此刻激动无比的内心:“我们都曾经与亲王一起许下过骑士的誓言。”
安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荆棘蔷薇重新放入怀表中收好。
她在维林诺生活过很久,人情世故懂的很通透。
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仅是对柯蒂斯亲王的怀念,表达对柯蒂斯家族的忠诚,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是在为自己“造势”。
尽管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退出军队之后可能在维林诺的地位不是很高,但是他们所说的话在注重武力的金雀花帝国都有着相当的份量。
而今天,他们就要用这份话语权为柯蒂斯亲王女儿的回归“造势”,这是一份无比强势的宣告——尽管王女殿下在边境多年,但她在维林诺依旧是顶尖的贵族,不容任何一人轻慢!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安妮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淡金色的长发,海蓝色的眼瞳,华贵的深绿色礼服,腰间带剑。
那双纤长却有力的长腿蹬着白色的高跟皮靴,踩出铿锵有力的节奏,她从几十位老骑士之间笔直地穿过,来到了安妮的面前。
她的腰勒得极细,握剑的手极紧,眉目间带着慑人的威严,让人不敢亲近。可她又是那么的美丽,肤如凝脂,长发灿然生辉,让人不愿意挪开目光。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威风,那漂亮的靴子和长腿,就这么把骑士道踩在脚下了?”一名端着酒杯的贵族看到了窗外的情景,忍不住低声赞叹。
安格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骑士方阵的一处空缺前,单膝跪地。
少女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与安妮对视了许久,直到远处起了一阵狂风,将无数的黑色蔷薇花瓣卷起,她突然将手中的长剑猛然插在了地上,同样地单膝跪地,用那如同寒冰般冷淡的声音念诵:
“我的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保护您,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上,我的忠诚就是我的铠甲,为您流尽我的血液,我的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与您的脚下。”
安妮站在台阶上,没有说话,只任凭狂风吹乱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