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六十多岁的温体仁,穿着一件红色的朝袍,头上带着三根高帽,风度翩翩的从外面走了过来,对着坐在宝座上的皇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的发髻两侧,都是黑色的丝巾,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摆动。
“今日是个好天气,有大风,有雨,温爱卿好生清闲,来宫里做什么?”
礼毕,温体仁刚刚入席,一身淡黄色锦缎锦衣的崇祯陛下,手中拿着一根玉质的玉佩,慵懒的倚坐在宝座上。
崇祯陛下的这番无关紧要的话语,让温体仁心中一惊,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地回答:
“现在正值五月份,天气晴朗,想必陛下也是为了照顾大臣们,才让他们不要那么辛苦。
只是,内阁中的事务很多,属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入宫请示陛下。”
温体仁身为崇祯时期的第一任宰相,与崇祯陛下喝茶聊天,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他与大臣之间也没有什么芥蒂。
国家大事?“圣旨?”
温首辅这话倒是不错,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脸上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如今的大明王朝,也是日薄西山,他哪里还顾得上国事?
“好不容易有个空余的日子,今天就不说这些了。
只是不知道你可知道,我要重新开放工厂,你怎么看?”
说到这里,崇祯陛下忽然转移了话题,询问了一下护卫的情况。
“听说过一些,不过,内阁虽然接到了皇帝的诏书,但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都表示了异议。
但属下认为,兵马是皇帝的私兵,是否重新开放,全凭陛下定夺,属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温体仁一向是奉承崇祯的好手,听了他的一席话,心中大喜。
这是一种政治上的正义,没有任何问题。什么都要听从我的命令,你就是我最好的宰相!
“温爱卿觉得,这八年来,我是怎么看的?”
崇祯陛下却是面无表情,而是挑了挑眉毛,反问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陛下是大明难得的贤臣,但内忧外患,天灾不绝,国势不稳。”
但温体仁的反应,依旧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平静,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不过,他总觉得,崇祯陛下今日与以往大不相同,他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温爱卿成为宰相之后,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微臣自认已经尽心尽责,虽然功劳不大,但并未犯下什么错误。只是如今情势所迫,又有什么办法呢?”
“照温爱卿所言,我们君贤臣明,可大明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皇上……”王冲连忙道。
温体仁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却是无言以对。
身为宰相,统御百官,难道还能在皇帝面前说,这不是我们的过错,而是别的大臣庸庸碌碌,喜欢勾心斗角,没有什么大事?
“既然你不能告诉我,我可以告诉你。”
下一秒,崇祯陛下将手中的玉佩狠狠砸在了桌上,他的眼神如同一柄锋锐的长刀,直刺温体仁。
“我登基八年,表面上是大明皇帝,实则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命运,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
但内部的官府却是阳奉阴违,朝堂又缺银子,又没有粮食,这让天灾人祸更加严重。
再想重新开放海上贸易,就更加困难了,受到了所有的臣民的反对,这个腐败的国家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平时废除盐赋等对官吏有利的法令,对官吏不利的诏书,就算是违背了先例,也很难通过。”
暴风雨越来越大,在他的怒吼下,玉佩一分为二,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宁愿死,也不愿死!
这大概就是崇祯陛下此时的心情了。
以前的崇祯就是这么做的。
没有工作范畴,也没有工作的边界。
事事都要操心,事事都要操心。他天天工作,不是和别人斗嘴,就是在和别人斗嘴。
他衣衫褴褛,食欲不振,和妻子睡觉的时间也很短,一天只能休息五六个钟头,时不时就会接到一些坏消息。
什么北方人来了,西面来了,他们的祖先被挖了,将军被杀了,宝物被洗劫一空,每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朝廷里的君子说谎,说的是文官和皇帝同治。
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就不是那些绅士了,而是他的错。
十七年来,六下罪!
这种活,还有人能做吗?
所以,现在的崇祯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果他不愿意,那他就让所有的正直的人都离开,或者被关进监狱,甚至被处死。
不过他们实力很强,在初期,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助力,而温体仁,就是最好的助力。
这个被螨清朝廷废掉了脊梁骨的人,被称为“崇祯第一大奸相”的宰相,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让崇祯陛下很是欣赏。
首先,温体仁很乖,用绅士的说法就是会拍马屁。不过,崇祯陛下对这件事情,还是很看重的。
他可不是白|痴,让一个乖乖的人不用,还用得着跟自己作对,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其次,温体仁身为第一副,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像刑名、钱谷这样的专家,由于太过复杂,让内阁中的大学者们束手无策,但温体仁却能一扫而过,没有一丝遗漏。
这样,才能让有野心的崇祯陛下专心于军务。
第三,他擅长捉弄别人,特别是那些被绅士们视为榜样的东林党。
钱谦益、钱龙锡等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所以他才会被称为最大的叛徒。
崇祯陛下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才会将他列入自己的朋友行列。
对于温体仁是不是叛徒,崇祯陛下并不在意,他在乎的是他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对大明有利的事情。
不然的话,你和史可法一样,崇祯陛下都不会用你的!
这是要付出生命的!
“陛下明察秋毫,实在是让我汗颜!”
温体仁被这番话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泣不成声。
这是何等的不容易!
可是,这特么也太轻松了吧?
皇帝登基后,他亲手灭了魏阉,让东林派又有了一个新的生机,而且越来越盛。
在他们看来,除了东林之外,所有人都是叛徒。他们才是正确的,别人就是错误的。
如果仅仅是对与不对,那就算了,我承认你是个正直的人。
但这是正人君子做的事?
去年秋天,西北发生了一场大饥荒,朝廷赏赐了十多万斤粮草。
从京城到现在,已经是五十万人了。到了那里,还有三万块钱,剩下的就是一万块了。其实,他只拿到了5000块钱。
经过调查,首先是刑部的人,无论货物是好是坏,都要砍成两半。
到了县令那里,县令来了,县令去了,其他的都交给了县令,名义上是代劳,实际上却是代劳。
这里面,有几个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东林之人所为?
而且,每年的俸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也光明正大地叫它“漂流”。
作为大明的宰相,他只能尽可能的和他们抗衡。
可东林权势滔天,皇帝也不喜欢勾心斗角,所以,他只能暗中做些手脚,今日设局,明日设局,后天设局,然后再设局,实在是可悲可叹!
这可不是一国之君的作风。
可是,还有别的选择么?
皇帝的命令谁都不会听从,谁会听从他的命令?
这也太离谱了吧?
想到这里,温体仁心中越发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温爱卿,温爱卿。”
崇祯陛下喊了一声,心中却是有些疑惑,难道这家伙是个老手?或者说,她的心思缜密,早就料到了自己要揍他,为什么会突然就掉眼泪?
温体仁也算是个老狐狸了,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动的地步。
“是我一时冲动,让陛下看笑话了,还望陛下原谅!”
温体仁更咽着起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中还在琢磨着皇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