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大概是村子的中央。
这个年代的农村,大多是聚族而居。
像铃木生产队,社员大部分都姓李。当然也并非全部,另外还有两个小点的宗族。不过都是同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好多年的。
一般人家,都不会防备左邻右舍。
大白天,李队长家的院门开着,大门也开着,家里应该有人。
丁浩带头走在前面,进院门径自进去,一边走一边喊:“李队长,在家吗?”
丁浩刚喊完,就见李国强高大的身影从东边的厢房走出来,嘴巴还动个不停。显然刚刚才放下饭碗。
李国强在檐下用手巾擦了擦嘴,直接把人带进平时会客的堂屋。
“李队长,新来的吕同志和方同志住知青点。现在姜同志、唐同志和王同志的住处还需要你帮忙安排。” 丁浩也不多寒暄,直接说正事。
“知青点那住满了?”李国强对知青点的情况大致是了解的,这一问也只是例行公事。
“女同志那边满了,男同志这还有一个空床位。方同志想住知青点,唐同志和王同志相互认识,想住一起。我想着都是要外住,李队长你看看能不能安排两人一起住。”丁浩知道李国强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了解他只是想问清楚情况,并没有责问的意思,赶紧把原由说清了。
“男同志倒好解决。张知青和吴知青住的那里还有空房,唐知青和王知青既然是认识的,就一起安排在那吧。这女同志这边……”李国强顿了顿,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我先想想。姜同志有什么想法吗?”
“一切看李队长的安排。只是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如果跟别人合住,怕到时候会造成大家的不便。能安排到的话,希望李队长能尽量让我单独住一个房间,到时候我可以自己出补贴。”姜棉没料到这李大队长还会问她的意见,顺着竹竿赶紧爬。她也不怕别人说她搞特殊,反正她是会出房租的,不知道现在房租两个字好不好提,换个字眼就是了。趁早把自己的意愿说出来,免得到时安排下来了双方都不满意。
李国强抬头看了一眼姜棉,也没说话,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一时间全部人都没出声。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三伯!三伯在家不!”一阵快要喊破音的少年声突然撞进院子。打破了这份沉默。
李国强听到了,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一众知青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院门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大口大口地喘气,见了李国强,更是像见了救星:“三伯,快……快……大根伯两兄弟打架,阿奶刚好路过,让他们用石头打破了头,流了好多血……,付医生……没在队里。”
李国强拔腿就跑。
姜棉摸了摸背在身上的挎包,也跟在少年身后跑了起来。
丁浩看着事情还没办完,主事人走了,也办不成,带着唐建设和王长军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到了事发地点,围观的人群见了李国强,自动让开了路,姜棉跟在后面也挤了进去。
只见一位老妇人半卧在地上,另有一个妇女护着她坐在地上,用一边腿当靠枕头,一手半抱着伤者的头,另一只手安按着她的额角,不过效果一般,血还是不停地从指缝间流出。
再看地上,已经有一摊暗红的血迹。
“他三伯,快想想办法,付医生没在队里,五婶这血止不住。”
帮忙止血的妇人见了主心骨,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咋一看见那嗞嗞外喷的血,真的把她吓坏了。
“我家也没伤药了。”李国强想了想,转向围观的人群,“大家谁家有伤药的,借我用用,等付医生回来了,双倍还都可以。”
“队长说的什么话呢?有药早就拿出来,但我家没有。”
“我家也没有。”
“唉,我家也没有。自从付医生到了咱们队里,我家就没再备过这些了。”
……
“李队长,我这有药。”一到这里,见了伤者,姜棉就暗暗地陶药了,为免旁人起疑,只能找最小包装的,翻来翻去,才迟了一点点。这会儿找齐了,赶紧拿出来。
姜棉拿出来的小袋子里有消毒液,脱脂棉,止血药,一块纱布,还有一卷绷带。都是能用得上的。几样东西,放一起也没多大,一只成年人的手就能握住。
握着东西,姜棉也没让其他人接手,用酒精给手消了毒,在那位“止血妇女”的配合下,很快地给伤者做了简单的清洁消毒,上药止血,然后包扎。
很庆幸的是,这些热心人并没有像姜棉小时候偶尔遇到的那些老人家那样,磕到碰到出血后,随手就拿蜘蛛网或是香油拌锅灰当止血药,或者更恐怖地直接抓把土就往伤口上撒。
那位三四十岁的妇女,仿佛会读心术一样,姜棉在做清洁消毒时瞅了一眼她那只血淋淋的手,她注意到了,笑着说:“我的手没脏,出门前我刚好洗过了,也没碰过什么东西。”
包扎完毕后,李国强先去处理了那兄弟打架的事了。
等他处理完事后出来,看到姜棉这几个知青还在原地待着,猛然想起还有姜棉这个女知青的住处没着落呢。
之前的那几个选择在脑海里滚了滚,不管有没有姜棉提的要求,好像都不太合适,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便让丁浩带两位男知青先去找地方,让姜棉留下跟他一起送伤者回家。
到了伤者家,姜棉看着眼前的房子,有点意外,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是一座红砖大瓦房,用料和布局也许比不上,但占地面积绝对比原生爷爷建的那座的还要大,李国强家的那一座就更比不上了。
李国强忙着把人安置好,来帮忙的都是和主人家相熟的。进进出出的地方,不是厨房就是房间。
姜棉作为一个连主人叫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自然不好往前凑,只能在院子里面待着,暗暗打量着这座可能是这个生产大队里最漂亮的房子。
房子很新,应该建成也就几年的时间。房屋的举架看起来也比村里其他的要高,凹字型的结构,一共有11间房,正面五间,东西两面各三间。不过西边的生活痕迹似乎少了点。
这是姜棉穿过来后看到的这么多间房还这么齐整的人家。
就算是在上辈子,记忆里八十/九十年代的农村老家,也鲜少见到这样的。
上面那11间是人住的,两边挨着墙还有一间半敞开的棚子,算是柴房,东边的那间里面装了大半棚的柴火。
再往下,中间空了一段,在接近院门的地方,有两间较矮一点的房子,看起来应该是猪舍,但里面没有养猪。
猪舍的上方有一间小小的房子,看那位置和面积有点像厕所。
西边除了一个空棚子,两棵树,就只有空地了。
院墙没有在处为止,继续向下延伸了好几米。这个院子实在是太大了。
院子里还有一口手压式的水井。
可能因为房子在村边,又有点远离村子的味道,院墙建的跟村里常见的只有大半腰高的那种不同,至少两米高以上。
这种位置,这种格局,这房子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
想到某种可能性,姜棉的心有点热了起来。不过主人家还没正面接触过,无法判断,心里那股热气渐渐被压了下去。看了看院子里晾衣杆上的那几件衣服,她的心里又有了些许计较。
终于等到事情处理完毕,来帮忙的人也都走了。
李国强出到院子,拉了两张椅子放在屋檐下,招呼姜棉过去坐。
“姜知青,今天的事,谢谢了。”
李国强在心里叹了口气。五堂叔这一家,原来的日子过的有多好,看看这座房子就知道了。
这不过几年时间,家里的壮劳力,病逝的病逝,出意外的出意外,现在只剩下五婶一个老人家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孙子孙女过日子。
五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遭遇这无妄之灾。那两兄弟也都是脸比墙还厚的,家境又不好,找他们要点赔偿也是难上加难,而且流了那么多血,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的回来?现在这个家里,哪里还买得起什么好东西?真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儿。
“李队长,不用客气。一点药而已,也是恰好我前几天受过伤,身上刚好有药。”
姜棉看着李国强脸上一会儿变一个样,也没法猜到他心里想些什么,便顺着他的话客套一下。
“嗯,总之谢谢你。对于你的住宿问题,考虑到你的要求,我比较了几个地方,最后还是觉得五婶这里最合适。”李国强的手绕着院子指了一圈,“我们整个生产队数一数二的房子就在这里。屋子亮堂,宽敞,院子又够大,还带有水井。不过你怎么住法,还有你之前说的补贴要怎么给,给多少。这些你还是进去和五婶谈。”
“好。谢谢李队长的成全。”姜棉有点小小的兴奋,如果住的问题真的按照自己的意愿解决了,那以后的生活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