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卫民的请求令村长有些为难,但犹豫了下,后者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也言明了有勘察队的成员受伤,老神医不一定有时间。
“两位同志,您二位稍微坐着喝会儿茶,我现在就去看看老神医那边儿得不得空。”
村长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姚卫民适时站了起来,笑着摆手道:
“那不太好吧,本就是慕名来开眼界的,坐在这儿干等显得多没诚意啊。
干脆这样好了,我们俩也跟你一块儿去,待会儿到了门口,就在外面儿等着,如果那高人方便的话,我们直接进去不就完了嘛。”
“这样啊,嗯……也行,那您二位跟我来吧!”村长微微沉吟,爽快点头答应下来,带着姚卫民和苏建军离开了村部。
沿着村子里的街道一路向北走去,姚卫民两人走在后面,衬衫长裤,挎着工作包,给人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干部,引起不少村民的注视。
其中就有赵全,他此时正套着驴车去果园干活,见到村长领着姚卫民两个人朝着村北边走,脸上神色不由怔了下,见姚卫民朝他点头示意,勉力挤出了一丝笑意,接着就着急忙慌的赶上驴车走远了。
“卫民,老赵这是怎么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挺热情的,怎么现在好像不愿意搭理咱们似的呢。”
苏建军也觉得此时的赵全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小声都囔道。
姚卫民微眯了下眼,察觉到前方的村长这时候正好回头望来,便没有开口说什么,带着苏建军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村子最北边的那户人家院门口。
姚卫民闪目打量,发现这座院子跟其他邻居们的没什么不同,都是四间土胚屋,外加一个挺大的天井。
院墙也是土胚垒起来的,约么一人高,外表面湖着掺杂了干草的大泥,防止雨水冲刷,破坏墙体。
冬冬冬……
村长上前敲门,但只敲了几下,就发现院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并没有栓紧。
“咦?怎么今儿个门都没插门呢?”村长狐疑,下一刻便示意姚卫民两个人在门口稍等,迈步进了院子里。
“嘶……”苏建军此时站在院门下,使劲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又跟喝茶似的砸吧了下嘴,露出品味之意。
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不屑,“嘁,这就是上佳的风水位啊?吸进去的气儿不也没啥不一样嘛。”
姚卫民本来微微凝重的脸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正要提醒苏建军认真点儿的时候,就看到村长紧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怪了,屋里没人,都去哪儿了呢?”
姚卫民听到村长的自言自语声,不再犹豫,迈步进了院子,朝屋里走去,苏建军紧随其后,村长见两人没打招呼就进了院儿,担心有什么事儿,急忙也转回了身子。
姚卫民走在前面,几步就推开了屋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其他三间也都进去看了,同样是空无一人。
“走,到前院儿看看!”姚卫民沉声说完,率先朝着院子难边走去。
整个天井中用木栅栏隔成了两块区域,南院里除了种着几样青菜,还有两间土胚平房,姚卫民在正屋里没找到许大茂,便走进了南院。
掀开外屋门口的苇草帘子,刚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息,虽然屋里也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酷热难耐,但就是让人心生惊悚,本能的觉得森冷诡异。
“槽!这是什么鬼地方,大白天的,我怎么觉得进来后浑身不得劲儿呢!”
跟着进来的苏建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脸上浮现出一抹警惕。
这时,村长也跟着走了进来,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
姚卫民清晰感受到了这里的氛围不对劲,他眼神微眯,四下打量着屋里的环境,发现外屋除了一张破桌子和两把椅子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而当他掀开黑色的草帘子进了里屋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土炕上的帆布包。
那是昨晚许大茂从家里拎走的帆布包,此时被放在土炕的一头,上面有着明显的凹陷,显然是许大茂昨晚拿来当枕头用了。
里屋除了盖着几层布料的土炕,再就是许大茂的帆布包,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件家具。
姚卫民霍然转头看向了五十多岁的村长,声音严肃冷冽,“这里住着的人呢,你们弄哪儿去了!”
村长被问的当场愣住,摄于姚卫民的冷冽气场,不由下意识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有些慌乱的唯唯连声。
“姚同志,我……我哪知道啊,这……这明明是牲口栏,怎么还……盘上炕了啊!”
“村长,这时候就不要装湖涂了吧!”
苏建军恶形恶状的上前一步,理直气壮的指着帆布包呵斥道:
“瞧见没,这是我朋友的包,你说别的没用,证据都在这儿呢,他是昨晚来这户人家的,现在人不见了,你说怎么办吧!”
村长不断擦着冷汗,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他干咳了几声,哭丧着脸道:
“这我……我连你朋友的面都没见过,真不能赖我啊,哦,会不会是陈老爷子带他出去串门了?”
“这户人家姓陈是吧?你跟我说说他的具体情况!”
姚卫民闻言扭头看了眼村长,说完后,继续打量起屋里的环境来。
“姚同志,苏同志,您二位真是采购站过来检查柿果的干部么?”
村长没有回应姚卫民的话,而是仗着胆子小声确认道。
“废什么话啊,工作证不是都给你看过了?这还能有假!”
苏建军不耐烦的提高声音道。
主要是待在这屋里,让他心情烦躁,若不是因为姚卫民的邻居去向不明,需要仔细盘问清楚,他宁愿去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愿停留在这屋里。
哗啦!
这时,姚卫民皱着眉头缓缓掀开了那几层拖到地面的床单,露出了里面土炕的面貌。
当看清土炕的材质与造型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土坑并不是土胚垒起来的,而是一层层的大号青砖。
有些青砖还沾着干掉的黑色泥土,最上层搭着一块黑色木头板子,使得整个土炕显得无比诡异森然。
姚卫民俯下身,用手捏了一小块青砖上沾着的黑色泥土,放到鼻子前嗅了嗅,顿时眉头紧皱,神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嗅到了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腐朽味道,特别像死狗死猫腐烂后发出的气味儿!
此时苏建军和村长也蹲了下来,靠近那些青砖嗅了嗅,顿时下意识扇动着鼻子前的空气,露出抵触恶心神色。
“这应该是死人墓室里的砖头……”
姚卫民沉声说完,探手捏住了土炕上的木板一角,缓慢的向上掀开。
下一刻,三人看到了土炕中间的景象。
原来整个土炕,除了四周的几层青砖,中间竟然是空心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黑色泥土,同样散发出阵阵恶心的腐烂气味。
“瞧见没,大有问题吧?!现在可以说说那个姓陈的老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么?!”
苏建军指着土炕中间的黑色泥土,再次朝村长喝问。
村长此时也一脸懵逼状态,夹杂着恐慌与不解,喃喃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放心,我们的确是采购站的工作人员,过来检查柿果品质也是工作需要,但恰好我们有个朋友昨晚来了你们村,据他所说,是过来找神医治病的,可现在人也找不着了,我觉得村长你有必要跟我们详细说明下情况!”
姚卫民正色解释道,想要从村长这里获知些信息,方便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见村长不由自主的打冷战,姚卫民便示意到外面细说。
村长如逢大赦,连忙跑出了南院的平房,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两位同志,这里的事儿我真不知道,陈老先生平时性子很随和的,跟邻居们处的也不错,在我们村威望很高,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来找他,一般都会帮着处理下,可谁知道这回……哎!”
村长无奈苦笑,掩饰着眼底的恐慌,小心翼翼的看着姚卫民和苏建军,不敢多说什么了。
“你说的勘察队也住这附近是吗?”姚卫民冷不丁的问道。
“是啊,就在隔壁,他们听说陈老先生会治病,就特意借了隔壁的院子住下,方便外出勘察时,万一受点儿伤也好及时医治。”
村长指着西边的院子解释道。
“走,过去看看!”
姚卫民观察村长的神情不像是说谎,大步出门后朝着隔壁走去。
村长连忙一路小跑的跟上,抢先走到院儿门口敲门,苦笑着道:“姚同志您莫急,勘察队的同志有伤员,说不定现在正午休呢。”
可他一连敲了好几遍,院子里也没人应答。
姚卫民没心思继续等下去,跟苏建军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后退几步,脚下一使劲儿,扒着墙头便翻进了院子里。
“哎,你们这是……”村长见状又惊又急,可他话还没说完,院门已经被苏建军从里面取掉了门栓,推了开来。
“进来吧,里面连个鸟毛都没有,那些人估计也都走了!”
苏建军没好气的瞪了眼村长,率先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此时的姚卫民已经快速检查了几间正屋,以及偏房,跟姓陈的家里一样,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村长进来后,大声了喊了几声,确定没人应答后,冲着姚卫民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但很快,他的笑意僵住,像是勐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招手道:“走,咱们再去陈老先生院儿里看看,那些黑色的泥不对劲儿!”
姚卫民神色微动,示意苏建军把这户人家的院门关好,又返回了之前的院子。
村长强忍着那股阴冷气息,用铁锹从南院的平房土炕下铲了巴掌大的一点儿黑色泥土,弄到了外面的太阳底下。
诡异的场景发生了。
那些原本看上去已经干燥的黑色泥土,在太阳的照射下,竟然渐渐冒出了一些暗红色液体!
眼看液体越来越多,最后那一堆泥土跟雪一样的快速化开,伴随着恶臭气息飘散,除了最终在地上留下了一滩黑色印记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姚卫民眯起了眼,严肃看向了村长,旁边的苏建军则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摊黑色印记,露出浓浓的不可置信神色。
“姚同志,我知道这种黑泥是从哪里来的了!”
村长心有余季的叹了口气,哆嗦着摸出烟卷儿,试了好几下都没点着,只好捏在手里,颤声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村后的山里打猎,正好赶上下暴雨,山体塌方,就有这种黑泥被冲出来。
当时我差点儿被这种黑泥给埋了,本以为小命彻底交代在那儿,结果暴雨结束,太阳出来后,都快埋到我肚脐眼儿的粘稠黑泥,竟然神奇的自个儿化掉,变成一团黑水流走了!”
说到这里,村长手里的烟卷儿都被捏的变了形状,显示出了他内心的巨大恐慌,脸色惨白的补充道:
“这件事儿过去了几十年,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土炕里的黑泥跟之前的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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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听老人们说,这些黑泥都是有生命的,在山里保护着一个死去的大官儿,我们村叫阁老村,听说也跟那个大官儿有关。
只是,陈老先生嗯……就这户人家的主人陈三林一向都很爱干净,怎么家里会出现这种黑泥呢?!”
村长说完后,感谢姚卫民亲自为他点着了烟卷儿,狠狠吸了一口,脸上布满了疑惑与不解。
听他说完这些话,姚卫民的心里除了还有几个疑点之外,基本上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村里来的所谓勘察队,几乎可以断定,就是一伙盗墓贼假扮的,虽然不知道如何取得了村长的信任,但想来肯定是用一些手段起到了迷惑效果。
这些人的目标,必定是阁老村后边山里大官儿的墓葬品!
至于村里姓陈的高人,要么本身早就跟盗墓这一行沾边儿,表面悬壶济世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
要么,就是这次勘察队到来之后,找上了他,利益驱使下,达成了某种合作。
阁老村山里的大墓凶险异常,还有那种诡异的黑泥守护,盗墓贼在当地找个有手艺的人合作,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因此,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目前能确定的就是,那个姓陈的老头已经暗中和勘察队的人坑壑一气了,目标锁定村后山里的大墓。
而至于为什么会找上许大茂,这一点姚卫民还没弄清楚,尤其还故意让许大茂睡在那些墓室青砖以及诡异黑泥上面,不知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
另外这伙盗墓贼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正好赶在自己来找许大茂的时候突然离开,怎么看这里面都不像是巧合!
目前许大茂生死不知,而这伙盗墓贼极有可能已经展开行动,姚卫民觉得既然赶上了,就没道理袖手旁观!
他微微思忖,便满脸严肃的跟村长说明了自己的推断,但后者听完后,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极力解释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后山里的大墓只是个传说,根本就没人知道具体位置,再说了,别看他陈三林手上有些功夫,可是胆子特别小,他……”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姚卫民懒得多做解释,直接指了指地上干涸的那摊黑色印记,冷冷斜睨。
顿时,村长的话停了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下意识抹着淌落到脖子里的汗珠。
“先不说这些,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找到赵全把他带回来,这个人应该比咱们知道的多!”
姚卫民朝村长沉声吩咐道。
村长闻言又是一怔,很快便哭丧着脸小声说道:
“姚同志,怎么还要抓赵全啊,这可是个老实人,又是劳动先进分子,我虽然是村长,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去抓他啊!”
姚卫民瞪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让你抓他,而是让你把叫回来问点儿事,这很难么?!”
“村长亏你还是搞工作的,怎么就怎么墨迹呢,得,我跟你一块儿去,这总可以了吧!”
苏建军忍不住补充道。
村长听完解释不再那么抗拒,点头应了下来。
姚卫民此时已经看出来了,想尽快抓住那伙盗墓贼,救出许大茂,必须得让村长拿出全力配合才行,同时这还不够,还必须要借助当地派出所的力量。
他见村长带着苏建军朝院儿外走去,便从后面叫住了苏建军,低声认真叮嘱道:
“建军,现在单靠咱们两个肯定不行,我需要马上去一趟镇上打电话联系人,你在这边务必注意安全,待会儿见到赵全没必要跟他翻脸,就当是聊天,先从侧面做些了解!”
“得嘞,放心吧卫民,我心里有数着呢!”
苏建军笑着摆摆手,跟村长两人大步走远。
姚卫民也没闲着,立刻回到村部骑上自行车,朝着最近的镇上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