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露出了极少见的笑容,“这是吾儿。”
那也便是慕容家大公子慕容启了。
安松望着孟氏缓缓卷起画轴。
孟氏眉眼温和有力,“启儿一岁的时候,我夫君亡故,唯剩我们母子。那个时候,族中长老便已虎视眈眈,想把我们母子从慕容家赶出去。可他们没有想到,我这个平日里柔弱的一直躲在夫君身后的主母举力担下慕容家家族,因着启儿,族中长老虽有怨言,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启儿是夫君惟一的血脉,也是慕容家族惟一的继承人。”
“可是如今,他病亡,膝下无子,族中长老又蠢蠢欲动。”
孟氏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握住安松,眸光真挚,“我想让你顶替我儿活下去。”
安松不曾想过孟氏会有这种想法,又惊讶又庆幸。
但是他仍旧说出自己的疑惑,“我与慕容公子做不过身材、年龄相似,但是长相并不一样,如何假扮?”
孟氏猜到他会有此问,拍拍手,一侍女进来,将漆盘放在桌子上。
“我早就命人做好了人皮面具。你每日佩戴即可。”
孟氏拿起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递给了他。
安松对着镜子细细戴上,严丝合缝,看不出一丝破绽后,他缓缓转身。
孟氏瞳孔微微一缩,在她眸子中,安松看到了那张与慕容启一模一样的清俊面容。
后来,安松便以慕容启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长安。
孟氏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保住她多年心血,让慕容家族的生意壮大。
再后来,慕容家成了长安第一富商,他身价大涨,也成了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他不曾议亲,一是怕被旁人揭穿自己的真正身份,二是在他心里一直有陆元儿。
那是属于他的圣地,他不愿意、也不能让旁人染指。
只有在那里,他的心才能安静下来,那是洗涤他疲惫的净土。
灯火摇曳,地上投下两道细长的影子。
听完事情始终的,许元儿颤抖着唇,眼泪滚出。
“你可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告诉我?”
许元儿疯狂捶打着他的胸膛,失去理智。
安松握住了许元儿,眸光殷切,“因为……那时他封你为皇后,我以为你过的很好……”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过的好!”
安松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珠,一如多年前爱怜的吻上了她的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有默默关注你和毅儿,他出兵夺位时,我还曾帮过他。”
许元儿受宠若惊,“他可知道你是他的生父?”
安松摇头,“若是让他知晓了,他怎能安心夺位。”
安松告诉许元儿,谢毅之前坠下悬崖被他救了,昏迷了整整三年,前些日子已经醒了。
他紧紧拥抱着许元儿,心疼道,“元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安松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响起,“如今谢毅醒了,谢泓病重,正是一举帮谢毅夺位的好时机啊。”“可是……”许元儿扬起脸,“我怕毅儿,他会有顾虑……”
“只要不告诉他是我的血脉,隐瞒他你我的关系即可。”安松轻抚许元儿的鬓发,垂首瞥见满头黑丝中夹带着几根白发,心中亦是微微动容,更加拥紧了许元儿。..
这一夜,许元儿睡得格外香甜。
陈钟那边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调查,终于查出幕后主使就是长安第一富商慕容家主慕容启。
赵盈盈就是大齐前皇后赵音音,正是慕容启与宋子安合作,命他将赵音音绑架沉江,自己再去营救,再将衣着打扮和赵音音一模一样的女子投江,让谢泓以为赵音音身亡。
而他则喂给赵音音一种可以失去记忆的药,亲手教授赵音音武艺,为的就是某一天赵音音可以进宫取谢泓项上人头。
除夕夜宴那日,怕是那侍女本来的目标就是谢泓,却考虑到谢泓心思缜密,武艺高强,时机不太好找。
故而,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让所有人以为刺杀的对象是赵盈盈,再一举行刺。
然而,现在谢泓昏迷不醒,暗卫首领陈钟找到了谢泓心腹大臣尹卿和苏相。
待陈钟面色凝重的讲完后,尹卿神色微变,“如今陛下病危,皇后失忆,慕容启和藩王虎视眈眈,大齐江山摇摇欲坠啊。”
陈钟喉咙嘶哑,“要不派人把慕容启杀了?”
谢泓曾授尹卿虎符,可随意调动兵力。
“没想到慕容启一个富商竟然有这般的狼子野心。目前为止,只有我们几位大臣拿主意了。”
尹卿沉吟片刻,“调集兵力,以慕容启意欲谋反之名围住慕容家,然后再派重兵把守未央宫,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陈钟欲言又止,“那……皇后娘娘呢?”
尹卿眸光猛然一深,薄唇微启,“禁足。”
赵盈盈刚用完早膳,便听侍女说钟宁宫被重兵把守,考虑到她的安危,请她暂时不要跨出宫门。
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怕是尹卿等人已经查出了什么,长安形势紧急,她得赶紧出宫去。
听闻躺在龙榻上的谢泓气息奄奄,接近油尽灯枯,不知怎么的,赵音音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也许她真的对谢泓产生感情了吧。
可是她是慕容府的一把刀,她存在的意义便是听从主人调遣,完成主人的命令。
其他的,她不能想,更不可以想。
有的时候,她也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她和谢泓种种甜蜜过往,沉默不语。
对不起,陛下。
她咬着唇,任凭冰冷的月光打在自己苍白的面容上。
宫婢私下里议论,从未见过一贯冷漠的陛下对哪位妃子这般深情款款,用情至深。
对自己的偏爱,许是看在自己的这张脸份上吧。
和前皇后极为相似的脸。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光滑且冷。
朔风乌咽,拍打着半开的菱花窗,冷风卷起她的长发,寒意满襟。
腮边划过什么毛毛虫似的东西。
赵盈盈发现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