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的男子正远眺群山远黛,脑海里不断闪过一道娇小的身影,鼓着一双纯净如水的猫儿眼瞪他。
忽地,他脸上绽放一抹轻笑,令背后的山山水水都黯然失色。
北辙走了过来,立在身侧道:“主子,还有半月,我们可赶到龙门镇。”
“好,让船工加快速度。”男子清越的嗓音响起。
神颜俊姿的男子,正是越君玹,他本该几个月前出发找付姑娘。三月时送长姐回汴城时,碰上内乱,几场仗打下来,耗了四五个月。
【龙门镇】
码头上,大家正热火朝天地搬运物资,特别是新归顺的土匪们,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时不时蹦出震惊、崇拜、佩服的呼喊声。
还时不时跑去临时公示栏,看一眼摆放的铠甲、刀、弓、弩、枪、剑、矛、斧、鞭、锏、流星锤、狼牙锤……
就说雷惊虎,今天是他第七回摸着沉甸甸乌黑铠甲,不舍地放下后,双手拎着四袋粟米快步往前走,一张方块脸上露出的笑意,像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后边跟着一串土匪,干起活来也别提多带劲。
“当家的真英明,带着我们跟了付老大,这叫什么,就像三当家说的,良鸟择木而…而住!瞧瞧,付老大家卸下来的粮食,好多大米、面粉、粟米、大豆,雪白又鼓胀。”
一名光膀土匪咂舌道。
“笨蛋,这叫良禽择木而栖。”另一名土匪白了他一眼。
又一名土匪说:“嘿嘿,我中午用积分换的杂粮馒头,还夹了酸菜肉丁,真他娘的香,就差舌头没咬掉。”
……
这时,一名灰衣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带着七八人,走到了码头路口,几人怔愣住了。
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的码头口,才三日功夫,清理出十几米的宽敞平地,整个码头口都用木栏围栅圈起来。
此时木门紧闭,只留一个两人宽的小门,站着两个身着轻甲、腰佩大刀的侍卫。
带着疑惑,灰衣男子走到小门前,对守门侍卫笑着说:
“兄弟,我是东阳寨的三当家杨广生。今天来给我们雷大当家的送东西。”
护卫瞅着他们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几块干肉、两布灰不溜秋的布匹,轻蔑地说道:
“闲杂人等,不可入内。你们且等着。”
杨广生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又怔了一下,他刚刚递去的一块肉干就是请他通融的意思。
侍卫憋了憋嘴,付姑娘可说了,如今他们船上的物资往码头上转移,财不能露了白,眼下没有建好房子,不能让外人随便进出。
再说了,巴掌大的干肉,有何神气的。
旁边的几名土匪还欲往里头闯,又跳下两名侍卫刷刷,亮出锐利的刀锋。
见着泛着幽冷的大刀,几名土匪闭了嘴。
正干活的雷惊虎听说有人找他,雷惊虎放下麻袋,抄起一块擦汗巾跑过去。
见是杨广生,雷惊虎瞪着巨目,闲话家常地说:
“老三来了,有事?没啥事,你回去吧,我忙着呢。”
杨广生晃了晃手里的肉和布匹:“大哥,我们进里头,坐下来聊。”
雷惊虎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夹杂着不悦:“外人不得入内。再说我今日忙着呢。”
外人?他们就成了付娘们的自家人?
杨广生讶道:“大哥,你不回山上了?”
山上穷的叮当响,谁爱回,谁回。雷惊虎嘿嘿一笑,肯定地说:“不回!”
他今天再搬二十几袋物资,晚膳能换三个大白面馒头,别提多香。
而且早点搬完货,他明日要去运石头,付老大说了谁第一个凑够一百车石头,就能换那套乌黑铠甲,多威风凛凛,他眼搀的心绕得痒!
没错!
这就是付七七实行的第一步家园基建计划,名叫《建设家园积分制》。大家日常所需的衣食住行,都是按个人劳动量所得,换取对应档次的饭食、衣裳、武器等。
东阳寨三当家杨广生一脸阴沉地回了寨子里,那姓付的娘们来真格的,真打算在此长居了。
漠坊主让他五日内摸清底细,他得另想法子,当即召来几名亲信。
“你们盯着山下这群人,有何响动,立马回禀。”
”我在琢磨琢磨,想办法摸清楚来路。”
“是,三当家。”
几名亲信领了活,转道从仓库每人提了一袋粮食,去了山下的窝点。
——
“娘!我不要做衣裳,我们去找爹!”
望着双手的针眼,温姗玫蓄满的泪水,滴滴哒哒往下掉。
花姨娘长叹一声道:“到处在打仗,我们妇弱人家出了门,还不得被人活剥了。况且,还不知道你爹如今躲在哪,往哪找。”
“反正我不管,我不做衣裳,我就不信,付七七还敢不给我饭吃。”
温姗玫越想越气,一脚踢翻绣蒌子。
花姨娘放下手中针线,替闺女擦了擦眼泪,无奈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忘记了,娘当时异想天开,还想掌握着漕船,与武舵手合谋逼她离船。事情败露,她可是整整关了我们一个多月,让我们做了上百件衣裳。”
那还是刚离开敕县,三月时发生的事。
温姗玫被最近两个月风平浪静,迷了心,又恢复往日娇蛮。
她身子抖颤,哭诉道:“那…以后我们吃饭,都要干活来换吗?”
花姨娘紧紧的抱着闺女,轻拍后背,目光发恨,不!不会一直如此,安定下来,一定有转机。
坐在门廊下一袭纯青素衣的温夫人,听着隔壁的争执,她神色自若帮雀儿分线。
雀儿担忧道:“夫人,我们找大小姐换个屋子,您身子才刚好一些。就隔壁这般折腾,天天大的哭完,小的来闹,您身体抗不住呀。”
温夫人浅浅一笑,不紧不慢道:
“不打紧,她们要闹,且让她们闹去吧。秉性如此,怎可几月半年能改。她们呀,不惜福,却不知付姑娘是看在老爷的面上饶了几回,往回再犯了事,依付姑娘如今雷霆手段,岂可善了。
真是愚人呐。”
温夫人虽是武将出身,但她性子像她娘永嘉侯夫人,温婉贤淑,说话语调舒缓,娓娓道来。
又听里面温姗玫出着坏主意。
“娘,我们去找夫人,她是嫡母,总要养育我。闹夫人几回,等夫人发病了,看那温诗筠还管不管她娘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