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缓缓跪坐在地上,伸手去触碰叶沣的脸庞。但她脸上的腐肉实在太过恶心,即便叶沣怕她一怒之下杀死自己,一动不敢动,但还是下意识地露出嫌恶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阿蛮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江欢以为她会再度失控,可谁知,她只是随意地扯了扯嘴角,展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你懂什么?”她缓缓说。
虽然是看着叶沣,但江欢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谢公子对你深情不负,你才是被爱的那个人,只需要简单地选择爱不爱他就可以。可我呢?我的心上人……”阿蛮说不下去了,嘲讽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他一定也是爱过我的,他对我很好,教我识字,为我作画,许我一世相伴,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令我渐渐放下亡国之痛,反而将他放在心里,当成生命的全部,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好。”
阿蛮淡笑着,柔声说道。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球中却溢出晶莹的泪,然而流经血肉模糊的面颊,等滴落的时候,已经被染为滴滴血泪。
眼泪是咸的,浸润在破裂的皮肤,疼得如酷刑加身一般,可阿蛮就像毫无痛觉,任凭眼泪不住地留下,几乎染红整片衣襟……
……
“可是,后来,”阿蛮声线陡转狠戾,顷刻间充满恨意,“他为了迎娶小小县令之女,竟想将我杀死,连我腹中的孩子也没有放过。”
“我曾那样……哭着求他,求他放过孩子,”阿蛮笑着,笑声癫狂,血泪越流越多,将面容糊成诡异的红,“可是他说,这就是我们的人各有命?……”
“这算什么?”
“我被他活埋在地底下,被虫子咬着,被烂泥裹着,风霜雨雪,都像是刀子。可他却十里红妆,洞房花烛,升官发财,迎娶新妇?”
“凭什么?”阿蛮嘶吼着,野兽般,“我就是不甘心!”
“你……是慧娘?”叶沣心如死灰,他眼神呆滞,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这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我亲手埋的,一铲子,一铲子……”
“慧娘?”阿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吾乃迦蓝王女,是迦蓝国尊贵的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为了区区县令之女,就要杀我?就凭你,你能杀得了我吗?!”
“啊!我确实是陶慧娘,我还是你的新婚妻子郑氏,还是你的养在梅花巷里的瘦马外室……”阿蛮冷冷说着,从迦蓝族人手里接过一个嵌满宝石的匣子,扔到叶沣面前。匣子碎裂,一张张美人脸,洒落在叶沣面前。
“不妨告诉你,后来你遇到的所有女子,其实都是我。……”
……
“疯疯疯……疯了,你疯了,郡主郡主,救我呀郡主。”叶沣脸上血色尽褪,几乎跟死人一样了,他尖叫着向江欢爬来,却被阿蛮一把抱住。
阿蛮在他耳边呢喃道:“你喜欢她那张脸吗?放心吧,这张脸也会是我的,等我杀了江欢,夺去她的相貌。然后,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
语气温柔,仿佛情人耳鬓厮磨,说的却是要取人性命,夺人脸皮这样残忍的事。
说着,神色一狠,便伸手向江欢抓来。
然而,江欢可不是她之前遇到的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一边侧身轻松避开,一边冷冷地道:“执迷不悟!”
阿蛮一击不成,正要再攻。然而下一刻,流光剑“咚”地一声撞在阿蛮胸口,将她击飞在地
……
与此同时,洞口传来石门“轰隆”一声打开的声音,训练有素的军队铿然而至。
“江欢!”手握长剑的林洵之身先士卒,最先冲进来。为了方便作战,她还褪去了女子装扮,一身帅气的战甲。
谢珩神色微沉:“……”他怎么来了。
江欢眉眼间明显地一喜,旁若无人地抱怨道:“给你留了这么明显的记号,你怎么才来……”
“废话少说!速战速决,一起喝酒去!”林洵之一边英姿飒爽地一剑挑飞一名迦蓝族卫士,一边往江欢这边靠近。
山洞内的迦蓝族卫士很快被杀光,只剩下,还在不要命般一次次向江欢冲过来的阿蛮。
阿蛮的绝技是她那手足以令人至幻的箜篌曲,没有箜篌的她,根本就打不过江欢,更不要说她还没了一只胳膊,阿蛮也意识到这个情况,终于不再执着于江欢的脸,直接一眼盯住缩在角落里的叶沣。
角落里传来叶沣杀猪一样的声音,“郡主救我啊,林刺史救我……”
江欢当然不会救他,虽然阿蛮罪大恶极,但叶沣也是死有余辜。江欢不救,林洵之自然也不会救。
叶沣认清现实,不再求人,忍着恶心握住阿蛮的一只手,道:“我我我……我爱你,你不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我我我……都可以给你,金子?珠宝?额……”
江欢:“……”她都有点同情阿蛮了,怎么会看上叶沣这样的人。
实在可笑。
叶沣的话还没有说完,表情一下顿住,呆滞的目光缓缓下移,只见阿蛮仅剩的那只手,直直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身体内握住他的心脏。
叶沣满口吐着鲜血道:“你……你……真的……要杀我……”
“我们一起死……”阿蛮说着,指间用力,上一秒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噗”地一声在体内碎裂,她抽回手,带出一手肉泥。
叶沣的脑袋无力地落在阿蛮的肩头,阿蛮冷冷一笑:“你们南朝人可真是喜欢花言巧语……”
这话江欢就不敢苟同了,她闲闲地道:“这跟是不是南朝人有什么关系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俗话说得好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圣人云,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莫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谢珩:“……”他这么不知道,哪个圣人说过这样的话……
阿蛮冷哼一声,单手揽起软绵绵的叶沣,飞身跃入血池,再也没有上来。
圣人:……你不要乱讲啊,我可没有那么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