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屿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一旁的椅背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椅背,青筋暴起,骨节泛白,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过了很久,才消化了主任说的话。
但他还是不愿相信,用颤抖的嗓音,又试探着问了一遍,“你说许奂宁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主任看唐屿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但秉持着一位医师的职责,还是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的和唐屿复述了一遍。
“不可能啊……怎么会呢……为什么会这样……”唐屿絮絮叨叨的摇着头,攥着椅背的手却越来越紧,直到木质的椅背被掐的发出咔的一声,彻底被掰碎。
木头崩裂的细碎小刺扎进唐屿的手心、手指里,十指连心。
唐屿却觉得这点痛,不及他心口疼痛万分。
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被人丢进了滚烫的油锅,全身上下都在承受着被热油烹炸之痛。
主任惋惜的叹了口气,安慰到,“好好陪陪他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唐屿,让他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过了很久很久,屋内的许奂宁见唐屿还没进来,便让黎言去喊一声,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言一脸不耐烦,拉开门,大步走到唐屿身前,一掌拍在他身旁的桌上,“喂!你死在外面干什么呢?小宁要见你,赶紧滚进来!”
唐屿好像聋了一样,没有理会态度恶劣的黎言。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魂魄尽失,眼神空荡荡的聚不起焦,机械般的起身朝着房间走去。
黎言看唐屿这幅样子,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神环绕一圈,看见椅子上摆着一叠报告。
拿起来一看,形神俱裂,拿着报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将报告的一角捏的皱巴巴的。
甚至没来的及与许奂宁道一声别,便拿着报告夺门而去了。
回到病房的唐屿,再也没有心情与人争风吃醋了,满脑子全是混乱的思绪。
他的胸口疼得要命,他不知道许奂宁什么时候就会永远的离开他。
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许奂宁看唐屿这幅失神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唐屿的心里在滴血,面上还要摆出一副无事的表情,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
笑着回许奂宁的话,“没什么,医生说你身体太差了,要在医院多修养几天。”
“啊?!”许奂宁听见这话,当即就瘪了瘪嘴,“可是我最讨厌医院了,能不能回家修养啊?”
唐屿想都没想,态度强硬的拒绝,“不行!”
见许奂宁被他突然的变脸给吓住了,唐屿努力遏制住心脏碎裂的疼痛感,放软了音调。
唐屿抬手揉了揉许奂宁的头发,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嗓音变得沙哑,“乖,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知道吗?”
许奂宁低着头,看不到唐屿心疼的表情,正开心的畅想着,“那等我病好了,我们要一起去旅游,一起去吃遍全世界的美食。”
“春天去游湖,夏天去吃巧克力冰淇淋,秋天去看漫山枫叶。”
“冬天就不出去了,冬天太冷了,我不喜欢。”一想到冷飕飕的冬天,许奂宁当即摇了摇头。
“冬天就待在家里,在家里养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一边吃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一边畅聊。”
许奂宁满眼开心,手舞足蹈的讲述着。
正常成年人穿得病号服,在他身上显得如此空洞。
唐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摔成碎片。
他紧紧抱住许奂宁,眼眶含着泪,点点头,“好。”
奂宁:【叮!又到了给主角画大饼的时间啦!】
他苍白隐忍的外表与欢脱的内心形成巨大的反差。
404真情实感的看着完全偏离的剧情线,都快哭抽抽了,就听见无情的宿主蹦出这么一句。
404哭的更大声了,抽噎的谴责道:【呜呜,宿主大人,你没有心!】
奂宁摊了摊双手,无奈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虽然没有心,但我给主角画的大饼有馅啊。】
【什么馅?】404被奂宁给唬住了,问道。
奂宁不怀好意的坏笑,【苦瓜馅。】
404爆哭,【哇啊啊啊啊。】
接下来几天,许奂宁不是在吃药,就是在做检查的路上。
许奂宁躺在朝手术室移动的病床上,害怕的抓紧唐屿的手,怯怯的问道:“为什么每天都要做这么多检查?”
“我不想呆在医院里,全身都好痛啊,我想跟你回家,唐屿。”
唐屿吻了吻许奂宁的唇角,“乖乖做检查,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他是在宽慰许奂宁,还是在宽慰自己。
而后唐屿眼睁睁的看着许奂宁被推进手术室,握紧的手一点点松开。
他握紧双拳,强忍住不去对上许奂宁的眼神。
唐屿收回视线,掏出口袋里不停叮咚作响的手机,看着上面一条条的信息。
上面信息的内容是他前几日让下属去调查的,有了线索顺藤摸瓜,尘封多年的真相终于彻底浮出水面。
原来,许奂宁当年消失的那几天被许氏夫妻拉去做手术,摘除肾脏了。
那天为什么会干呕,是因为身体根本没恢复,疼痛难耐。
还有,许奂宁腰侧的那条疤,才不是什么被石头划的,是做手术留下的。
倒在雨里流出的那一滩血迹,是手术伤口开裂留下的。
唐屿越想越觉得痛苦,心脏被无形的手揪住,肆意摔打。
所有的碎片都被串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满是裂痕的真相。
可这些真相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许家,许氏夫妻,许木……
全是吃人连骨头渣子都要啃掉的魔鬼!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许奂宁啊!怎么敢的?!
挟恩图报,用虚伪的嘴脸绑架许奂宁,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从始至终没有半点亲情与真心,有的只是冰冷的利益。
唐屿气得浑身发抖。
他真的好想大骂一场,可喉咙紧的发疼,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屿将全部资料打包,发送给了许木,没做任何处理。
许木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去调查吧。
自己一步步去获得足矣让人崩溃的真相,比直接被人摆在眼前,要痛苦千倍万倍!
唐屿放下手机,心中却没有半分畅快的感觉,只有滔天的恨意。
忽然,他的脸颊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
唐屿伸手随意一抹,只看见手背上淡淡的水渍。
一片小小的雪花顺着风,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唐屿手背上,很快便化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唐屿顺着雪花飘进来的路线,抬头往窗外望去。
惊觉,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轻盈的雪花落在细细的树枝上,将树枝压弯。
往年连下雪都是奢侈,还从未这么早下过雪。
唐屿在病房里等着等着,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他再次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外头的雪已经堆起厚厚的一层,一脚一个深坑。
环视一圈,病床上依然没有许奂宁的身影,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回荡在唐屿心口。
唐屿毫不犹豫的起身去寻找医生,得到的消息却是,许奂宁早就被送回了房间。
医生道:“当时他怕吵到你,还让我们小声点。”
唐屿压抑着暴怒的情绪,“去找!”
幸好,这家高级私人医院是山庄型的,任何人出入都需要详细的登记,医院内有最为完备的监控系统,无一死角。
发动了许多人同时查看监控,终于找到了许奂宁,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唐屿一路狂奔过去,直到看到许奂宁的身影,脚步越来越快。
许奂宁听见声音,从雪地中抬起头来,高兴的给唐屿挥着手。
他身边还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围着围巾,带着帽子,远远看上去,像一个胖乎乎的娃娃。
还没等唐屿跑到身边,许奂宁突然捂住胸口,表情难受的口吐鲜血。
滚烫的鲜血落在雪人身上,将雪人烫出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