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听到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刘楚佩将东西放在桌上,“我几个时辰前给你熬了米粥,可不见你回来,只得重新给你热了热,味道不见得极好,但还是可以的,我做了好多次了,你尝尝看,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做。”
“还不睡吗?”低着头写着什么的人终于放下笔,抬头看向她。
刘楚佩心头一震,他这是在关心她?刹那间,她眼角有些湿润,她拼命摇着头,“我不困。”她不敢说刚刚自己被噩梦吓醒了。
可问完这句话后,他又继续低头忙碌着,再也不给她多余的眼神了。
刚刚的愉悦一下被人泼了冷水一般,刘楚佩强忍住自己的委屈,“言之……”
“还有何事?若是无事,早些回去吧。”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与疏离。
“言之,你可是还在与我置气?”刘楚佩上前一步,想要同往日那般去扯他的衣袖,可是手刚刚伸出去,便知趣地放下了。
“置气?”只听得他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怎敢与公主置气,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言之,你听我解释。”刘楚佩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日当真是形势所迫,我不得已才那么说的,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一定要信我。”
“哦?信你?那敢问公主,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否还会那么做?”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分明心中对她是气恼的,可是看见她那副楚楚可怜而又委屈的模样,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刘楚佩一愣,“会的……我还是会这么做。”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是知道的,他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他眼中最后的一抹妥协消散殆尽,“是吗……”
“言之,你要相信我,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与谢衡那么多年的情谊不可能说断就断的。你也知道,那时的情况多么紧急,要是我不这么说,父皇就会杀死他的。”
即使她知道这可能会让她与言之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但是她不可能为此而放弃了谢衡的性命。
而她这么做,又怎么不是让父皇更加信任言之呢,他的处境……她都知道。
他长舒了一口气,“算了,日后不必再谈起这件事了,过去便过去了,放下便好了。”
他虽是那么说,可是他的妥协刺痛了刘楚佩的眼睛,“言之!你确定你放下了吗!你这些日子每日都早出晚归,你敢说你不是在避着我嘛?言之,你往日不是这样的,你虽面上不表现,可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你还是有些在乎我的。”
“公主哪来那么大自信?”他低眉浅笑,撇过头不再看她。
“你休要再拿这些话来激我了。”刘楚佩从身后一把抱住他,“我们好好的不行吗?我不想再与你冷战了。”
“这几日我很难受,每天夜里醒来只有一个人,我总是会想起母后,我悔得要命,曾经她还在的时候我总是惹她生气,还贪玩,她说想让我陪她,我也当做玩笑话。”
“可如今我醒悟过来又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
“言之,我不想再后悔一次,身处乱世之中,我不知道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不想再带着遗憾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哪一天就会死,我怕我——”
“够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吧。”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了,他克制着自己,“回去睡吧,不早了。”
他站起身来,往书房门口走去,留下刘楚佩一人呆呆地看着他。
“言之,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谢衡说,我有时候看起来很傻,其实心思是最通透的那一个。”刘楚佩看着快要走到门口的身影,她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喊道:“我其实一直以来都知道你在骗我。”
放在门上的手顿住。
她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哭腔,“言之,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随你怎么想。”他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某些情绪。
“言之!”刘楚佩顾不得其他,她冲上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夫君了,我们不管以前再怎么样,我们都忘了好不好。”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被我父皇监视着,我们就去临沂好不好,我会与父皇说的,他最疼我,他一定会同意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刘楚佩感觉到了他的不悦,她知道,他说的就是被父皇监视的这件事。
“我……我……”刘楚佩懊恼急了,自己怎么一时性急,这些话都说出来了,“不是的,是……是我猜的。”刘楚佩越说越没有底气。
“是吗?”他冷笑了一声,“刘楚佩,我有那么一刻想过,或许我应该给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可以试着去相信你,可是……你似乎并没有这么想。”
刘楚佩紧紧抓着他,她知道,若是今日不说实话,他们俩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眼见着他就要推门出去,刘楚佩立马说道:“那日父皇召我入宫了。”
果然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哦?他说了什么?”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刘楚佩咽了咽口水,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偌大的宫殿只有宋帝一个人端坐于前,刘楚佩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宋帝见到熟悉的身影,眉头皱了皱。
“楚佩拜见父皇。”
“阿佩,过来坐。”宋帝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刘楚佩犹豫了一会儿,才幽幽挪动着步子。
“哦?这么怕父皇?”宋帝眼睛一眯,周身都让人感到压抑起来。
“没有没有,楚佩不敢。”
“呵。”宋帝轻笑了一声,“阿佩,你变了很多,往日你可不是这样遮遮掩掩又担惊受怕的。”
刘楚佩不知道回些什么,又听见宋帝道:“你可知父皇今日让你来,是想对你说什么吗?”
刘楚佩摇摇头。
“父皇一直觉得你是众多皇嗣之中最聪明而又最有灵气的那一个。”他站起身来,缓缓往刘楚佩所在方向走来,“但是!父皇觉得,自从你遇见了某个人开始,就变了。”
“父皇!”刘楚佩一听到这立马跪了下来,“儿臣不敢。”
“啧啧啧,你瞧瞧,往日这个时候,你定是跑到朕身边撒娇来了。”宋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楚佩,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你以为朕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谁所为吗?”
刘楚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父皇。”
“你一口一个让朕不要降罪于谢衡,将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旁人听起来似乎真当如此了,但是朕不傻,你真正想要保护的是王莹那孩子吧。”他顿了顿,“毁了你清白的就是他,对不对!”
看到宋帝如此笃信,刘楚佩有些慌了神,“不是的父皇,没有的事,不是这样的,父皇怎会如此想。”
“若不是,你这么急做什么。”宋帝哼了一声,“楚佩,关心则乱啊。那时,你与他都还未成婚,就连赐婚也不曾有,你可知,他对你做这事意味着什么?”
“父皇,是儿臣心甘情愿的,你莫要降罪于他,父皇。”刘楚佩跪着挪到了宋帝脚边,紧紧拉着他的衣袍,“父皇,你最疼爱阿佩的,你不会伤害他的是不是。”
“心甘情愿?”宋帝一把甩开她,“他对朕最宝贝的女儿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让朕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你瞧瞧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朕砍了他的脑袋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父皇,他是不知情的。”刘楚佩吓得声音都开始颤抖,“那日他病了,他并不知情,是儿臣稀里糊涂与他做了那种事。”
“并不知情?可做了这件事的人依旧是他,朕会好好处置他的,你不必再求情了。”
“父皇!父皇!求求您别!阿佩不能没有他了,求您不要怪罪与他好不好,阿佩愿意为父皇做任何事情来替他赎罪。”
“哦?任何事情?”宋帝重新坐了下来。
刘楚佩不停地点头,她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眼前模糊一片,哪里还能看清此刻宋帝眼中闪过的一抹算计。
“若是父皇让你日日来汇报他的情况呢?”
刘楚佩一愣,“父皇这是要我……监视他?”这是为何?
宋帝一脸就知她会如此的表情,“你母后可曾与你说过,他为何会突然来建康城?”
一提到母后刘楚佩心突然间沉了下去,“不……不曾……”
“琅琊王氏逐渐衰败,可是,对于父皇来说,还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一根刺啊,但因为是你母后的母族,所以父皇也没有动王氏,整个王氏中也就只有你舅舅一个明白人了,王莹他是南乡侯送过来的。”
刘楚佩感觉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些信息。
言之……他是王氏家族送来的?送来建康城,那就相当于终日活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这不就相当于琅琊王氏牺牲了言之,以此来博得父皇的信任吗?
怎……怎么会这样……刘楚佩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手渐渐握紧了。
王家若是有什么动向或是企图,那父皇若是要处置王氏,那言之便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