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去含章殿去找母后时,她看到母后在一针一线缝制什么,她未走进去,在窗外看了许久。
那是什么她不必猜也知道。
母后竟然亲手替刘楚佩缝制大红嫁衣,那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血,可是她从未见到母后如此对她过。
那几日母后满是倦意,她看得都万分心疼,可是刘楚佩呢,她整日在外,根本不会对母后关怀一句。
她恨啊,为何刘楚佩总是能得到了她所得不到的,她不甘心啊。
那日见到王莹,她才知道她对刘楚佩的恨到了何地步,她恨不得一剑了结了她。
那日在会稽城她可是差一点就能杀了她了,都是那个拓拔略坏事,救走了她。
可是那又如何,活着不才是最痛苦的吗?她就是要让刘楚佩一点点失去所有,沦为一无所有的人,成一个可怜人。
她原本也只是试探,她先前在宴会上看到她干呕,她便猜测她或许是有孕了,但她不敢完全确定,但是她见刘楚佩如此激烈拒绝验身,她便更加肯定了,刘楚佩此刻肯定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她本以为是她与王莹有了关系,可是如今看着王莹这番样子,她敢断定那人不是他。
原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有意思啊。
她突然十分想看到刘楚佩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模样。
“我说了,我不验。”刘楚佩看着赵嬷嬷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不要,我不验。”
“来人,把五公主抓住。”刘楚玉一声令下,站在门口的那些小宫女便涌了进来。
刘楚佩往四周看去,并没有可以逃离的地方,她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那里是一扇窗,窗外是一处池塘。
她慢慢往后退去,她看着言之,见他并未看着她,她凄凄笑了笑,毫不犹豫,推开窗就往窗外跳了下去。
“公主!”
“五公主!”
众人惊呼,外面可是池水啊,孙嬷嬷惊呼,“赶快把公主带上来啊。”
王言之将欲要伸出手的收了回来,他本可以拦住她的,可他还是心软,走了也好,他也不必知道残忍的真相,还能再自欺欺人一阵子。
周身池水的寒意远远没有心中的寒意来得彻骨。
刘楚佩跳下池水后就往院后游去,她艰难地爬上了岸,躺在了赤岸边。
那一刻,她差点就要放弃自己了,死了一了百了,不是吗?可是她不允许这样诬陷她的人还活着,她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她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春风和煦,这样躺着多好啊,不用管其他人和事。
“公主,公主。”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喊声。
刘楚佩冷笑了一声,她起身往院子后面走去,全身湿哒哒的她如今看起来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玉茗殿有个偏门,她是知道的,此刻都是没有人守着的,她感觉到身后的人渐近,她快步往前走去。
出了偏门,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周围经过一个个小宫女,她们一脸惊讶地看着刘楚佩,“公……公主……您这是……”
“滚……”刘楚佩冷冷地看着她们,“滚!给我滚!”
几个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她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刘楚佩了,吓得根本不敢上前。
这日只要经过这一条宫道的宫女皆能看见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她的背影满是苍凉,却无人敢上前。
刘楚佩往那条避着眼睛都能走了的宫道上走去,她走到宫墙旁,将木梯从草地中拿起。
她不想在宫中待着了,一点也不想了,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厌恶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她爬上宫墙,回头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翻墙而过。
她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着,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只见他们面前的这个女子全身湿透,头发凌乱,纷纷嫌弃地避开,“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啊,在这里乱逛做什么!”
“走远些走远些,别撞到她了。”
刘楚佩耳中一直充斥着旁人的嫌弃与厌恶,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路往前走。
“你个死孩子,你过去做什么!当心疯子把你拐走了!”一个母亲见自家孩子不避开眼前这个女人,还往前走,她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训斥道。
“娘,这个姐姐在哭。”小孩看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凄惨的姐姐,他方才看到了,这个姐姐长得很好看,但是这个姐姐却是在哭,为什么大人们要说她是疯子。
小孩挣脱开母亲的手,跑到刘楚佩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刘楚佩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她往那只小手的主人看去,是个约摸四五岁的孩子呢。
“姐姐,不要哭。”小男孩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姐姐,给你。”
刘楚佩朝他手中看去,是一颗糖,他的手有些脏了,他手握着,使得那颗糖上也沾着些。
可是刘楚佩并没有嫌弃,她缓缓接过他手中的糖,放在手中看着。
“姐姐,我姑姑说,会哭是因为心里难受,心里苦,但是我有糖,吃了就不会苦了。”小男孩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姐姐,真的很好吃,你吃吃看。”
“你这死孩子,跟她说什么呢!”男孩的母亲立马冲过来一把抱起他,“想死是不是,在外头把谁都当是好人呢。”
“娘,姐姐不是坏人,坏人不会哭,姐姐一定是被坏人欺负了。”男孩不乐意,就算是自己娘也不能这样说,这个姐姐肯定是好人,这个姐姐眼睛漂亮,坏人不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
“你知道什么!”男孩母亲赶忙抱着他往前走去,远远避开她。
“姐姐,你要吃哦,吃了心就甜了。”小男孩趴在他母亲的肩膀上,朝她挥着手。
刘楚佩将手中的糖放入口中,一股甜味充斥着她的唇齿之间,果然,很甜呢。
她抬起头,朝着那个小男孩微微一笑,谢谢。
小男孩离她有些远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朝他在笑的刘楚佩,他激动地在他母亲的怀中扑腾,“娘,你看你看,那个姐姐对着我笑了,姐姐在朝我笑,笑起来那么好看的姐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再乱动,我可是要打你了!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
刘楚佩见那对母子走远,收起了笑意,在街上走着,如今,她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五公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
声音很熟悉,刘楚佩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他,她微微笑了笑,“是你啊,阿四。”
“公主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阿四立马跑了过来,她看着刘楚佩的模样,满是心痛,这可是他们主子平日里捧在手里,藏在心尖的人啊,如今怎么会成了这副光景,主子见了一定心疼死了。
“没……没事。”刘楚佩摇了摇头,她装作没事道:“我不过是方才不小心跌进河中了,不碍事不碍事。”
“公主身边可是没有人跟着?”阿四朝着刘楚佩四周看了眼,见那个叫香奴的小宫女没有跟在后面,他就猜到五公主又是自己跑出来的,“主子就在附近,我去找主子来。”
“不!不用!”刘楚佩赶忙拉住转身要走的他。
她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何脸面见谢衡呢,她最不能见的便是谢衡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阿四察觉到了不对,她双眼通红,脸上的那些湿润根本不是水。
他挣脱了开刘楚佩立马往身后跑去。
刘楚佩看着他的背影,她立马快步往一处小巷子走去,她现在不想见谢衡,也不想让谢衡看到他这副模样。
阿衡,你不会怨我吧。
她走到巷子里,在一旁坐下,衣衫都湿了,贴在身上有些不适,风吹来,她感觉浑身有些冰凉,她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该怎么办,如今去哪里啊,她身上还一点银两都没有,而且再过几日,便是她与言之大喜之日了,她也该回去的。
那言之会不会因此而与她退婚呢。
她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黑靴,她缓缓抬起头来,眼前的人很是熟悉,又很是陌生,他的下巴冒了些青色胡渣,眼底是藏不住的倦意,刘楚佩鼻尖酸涩不已,“阿衡。”
谢衡蹲下身,他看着她,心里满是心疼,“你以为你躲这儿,我就找不到你了?”
“阿衡!”刘楚佩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无望与委屈,此刻全然涌了出来,她撕心裂肺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谢衡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想哭就哭,我一直在呢,为什么不来找我?要不是阿四见到了你,你是不是就准备什么也不告诉我了?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刘楚佩哭得更是撕心裂肺,谢衡紧紧的抱着她,他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为何得到了她,却不好好对她!
他见过她哭,可从未见过她哭的如此崩溃,他一直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着她,“难受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阿楚,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们去换一身衣服,这身湿衣服要着凉的。”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一听到谢衡要带她回去,她立刻激烈的反抗,她才不要回去呢,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她才不要再回那肮脏不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