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窑子
乾元四年九月十九,定阳关。
北地九月已有冬意,风里飘散霜花清凉沁人的气息,定阳关前,万丈骄阳下,萧玦金冠金甲,灿然如神,意兴飞扬的对身侧秦长歌道:“当年我曾险些丧命此地,是你救了我……你可还记得?”
秦长歌微笑颔首,目光邈远穿越层云,看见云烟尽处,那些共血与火的烽烟画面里,那个清艳少女,正轻笑着自记忆中回身,给了她一个粲然笑容。
笑容里,往事如荼靡纷纷开放,升起于无涯的时光,再冉冉而落,那一番开谢的姿态,成熟而优雅,如这再生来一世的路途。
萧玦深深凝注她,目光里感慨万千,当年,当年的救命古树,如今可还在?当年染血的树洞,血迹是否依旧可寻?那些穿裂无数箭孔的树身,风穿过那些寂寞的空洞时可会发出感慨的吟唱?
他亦欲拔剑而起,于这异国大风霜花之中慨然而吟,将这万千雄心,无限情意,都化作苍凉沉雄高歌一曲,与身边心爱女子共享。
他的歌声写在眼睛里,那双眼睛明亮如雪,凛冽的万里风沙洗不去灵魂深处万丈光芒,某些灼烈如火的情感,永不磨灭。
他微笑,拔剑,剑芒如虹霓乍起,直指向天。
“今夜,下定阳!”
呼声如潮,扬尘蔽日的大军,以悍然之姿,势不可挡的攻向定阳关本就抵抗薄弱的城墙,连投石炮之类的大型杀伤武器都未使用,黄昏未尽,晚霞初起之时,定阳城头,已经飘扬起西梁黑底金龙的帝旗。
帝旗下,英朗男子轻轻摩挲斑驳城墙,怅然道:“曾经也有一方城墙,你我共倚,城墙下你推我让那一碗黍米饭……长歌,此生以来,我未曾再吃过那般美味的饭。”
手按城墙,秦长歌遥望远山尽处落日如血,而山间起了薄薄的岚气,越发苍青,她微微的笑着,不无怀念的道:“过去了的,因为不可重回,总会比现在的要好些。”
她目光远远落在城楼之下,一株古树之前,红衣妖魅男子,正微笑着抚摸那棵早已失去树冠的树。
他姿态轻柔,仿佛怕惊破某个凝固于时光中的永恒记忆般,一个个的,抚过那些仿佛早已凝成化石般的箭孔。
当年那惨烈浴血一战,他是否亦正在缅怀?
在秦长歌目光笼罩里,他突然做了个投掷的姿势,就像很多年前,他曾将黑发咬在齿间,竖起雪亮长刀,于一轮血月前奔杀而来,将假魏王人头,霹雳雷霆般的掷来。
秦长歌目光如水波一晃,随即便见那妖艳男子宛然回首,突然对城楼上的她一笑。
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分毫,秦长歌亦报以温文一笑,礼貌而有距离。
收回目光,离开牒垛,秦长歌悠悠道:“前路未已,人心难测哪……”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一,禹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三,卫城下。
乾元四年九月二十七,廉城下。
短短十日间,西梁大军一路连克北魏边境禹城、卫城、廉城、昶城、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烈烈兵锋,长驱直入北魏腹地,那些各怀异志,希图保存实力的北魏将领纷纷按兵不动,对北魏朝廷连连发出的征兵抗虏令恍若未闻,观望着年轻的西梁战神,数年帝王生涯不改英风杀气,身后倒拖着血色淋漓的雪亮长刀,缓缓长行于北魏疆域之上,所经之处,山河变色,草木低伏。
直到那一日,黑衣帝王,红袍郡王,和雍容潇洒的少年将军于漫天血雨腥风中抬首,才发现已经攻到了北魏边境和富庶腹地之间最大的城。
北魏重城,杜城。
比寻常城市更为高阔的城门,和城楼雉堞上黑压压的箭手,昭示着对方的蓄势已久和严阵以待。
北魏国土上,终于有一座如虎之踞之城,以强硬的姿态,对西梁大军,张开了狰狞之口。
一路过关斩将无往不利的西梁军队,其长驱直纵之势终于在杜城有所停顿——玉自熙麾下最勇猛的将军申绍,接连攻打两次杜城,都未能攻下。
而早在西梁大军逼近杜城之前,留守杜城的守将李登龙,便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放弃外围城池,集中周围的守军及粮食,全力保卫杜城。
他们放弃了附近所有不必要坚守的城镇,将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并截断上流水源,在沿途所有水井中大量投放毒药脏物,并投掷诸如女子污浊亵衣等杂物,腥臭的水面上漂浮着花花绿绿颜色暧昧的烂衣,令人望之生呕。
萧玦令人重新择地挖井,但是此地毕竟是北方,水源本来就少,挖出来的水既少,又微有气味,给动物饮用出现腹泻,秦长歌怕水井中大量投放的药物影响了相通的地下水源,没敢使用。
这给西梁军队带来了一些困难——因为逐渐深入北魏腹地,补给线拉得过长,八十万大军的口粮是个惊人的数字,所以玉自熙每到一地,都下令抢割掉一半当地居民的的稻子,他本来的意思是全部抢光,萧玦和秦长歌都表示反对,萧玦认为这样会引起北魏百姓的仇恨,对大军行进不利,秦长歌则一向心怀广大,从无一家一国观念,在她看来,这天下迟早都全是西梁的,那么北魏的百姓迟早也是咱的百姓,把北魏百姓欺负狠了,以后抚慰起来也麻烦,所以两人一致赞成割一半留一半。
如今杜城来了这么一手,粮食多少受到了点威胁,更关键的是水源,八十万大军没有了水,那才叫可怕。
杜城守将李登龙,是死在碧野山脚的倒霉的冉闵道的表兄,他摆出决不妥协的姿势,是要给表弟报仇来了。
那些青苗,尚未全熟便被割完,地上连根瘪穗都被拣尽,秋阳高照之下,百里之内,无人烟,无水源,连所有的果树都被劈倒,劈不倒的,果实全部摘净,太多了带不走,全部踩烂在泥地里。
昔日最为繁盛富饶的秋季的土地,在此地,却成为最为贫瘠和沉默的荒原。
“百里之内,所有的水井都被堵塞,所有的河流都飘满死猪,”秦长歌舔舔干裂起翘的嘴唇,有些怨恨的盯了近几日特别晴朗的天空一眼,再看看神情烦躁的巡逻士兵,皱眉道:“攻了两次,没能攻下,现在八十万人,没有水,可真是糟糕的事儿。”
萧玦怜惜的看着她,轻轻道:“你一天没喝水了……渴狠了吧?”
他带着点欣慰的神情,仔细的在袖囊里,变戏法般的摸出一只梨子,带点得意的微笑着道:“我特意留着的,没舍得吃,这个解渴最好了。”
“玉自熙送来的,某村一棵梨树上因为太高,没来得及摘下的最后一只梨子。”萧玦小心的用自己的盘金龙锦缎衣袖拭净了,递到秦长歌唇边。
秦长歌接过,想了想,递给一旁沉默看军报的楚非欢。
楚非欢立即摇头拒绝,一言不发掉转轮椅就要走,秦长歌一把拉住他,道:“非欢,你当初要参战时,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身体不比从前,也不比我们,你不能不吃。”
萧玦心疼的再看看秦长歌起皮的嘴唇,却也在劝说:“楚先生,你吃吧,我们终究要好些……”
他心知楚非欢心性高傲,有些字眼不愿提起,楚非欢停住,没有回头,却只淡淡道:“我不需要。”
他说得斩钉截铁,萧玦只得苦笑,秦长歌对着手中梨子看了看,又递回给萧玦,道:“你的嗓子都哑了,还让给我做什么?你说话比我多,事情比我多,等会还要探营,给兵们鼓气,哑着个喉咙怎么成?”
萧玦立即退后一步,努力的清清嗓子,笑道:“谁说我哑嗓子了?我明明中气十足得很。”
他语音虽然努力清晰了点,却依然听见丝丝的声音,大约咽喉已经充血了。
秦长歌默然,看着手中圆润饱满,散发着果味清香的梨子居然送不出去,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这是梨子还是炸弹?”
取过一柄小刀,秦长歌干脆将梨子劈成三份,再递给两人,不想萧玦再次拒绝:“不成,不吃。”
“你这是做什么?”秦长歌眉毛一挑,有些生气,萧玦神色有些古怪,迟疑了半晌才慢慢道:“分梨,分离,我觉得不吉利……还是算了。”
怔了怔,秦长歌又去看楚非欢,后者长长睫毛垂下,不和她眼神接触,但显然也是不愿的。
深吸一口气,秦长歌喃喃道:“溶儿若在就好了,那就顺理成章是他的,咱们也不用推来让去了……”
包子在萧玦誓之时已经返回京师,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也是君,太子监国,哪怕只是五岁太子,也不啻于给西梁百姓吃了定心丸。
萧玦自然早早安排好了文武重臣好生操心国务,萧监国只需要每日在御书房坐坐便成了。
如今没了“吃神”包子,远离国土的异国战场之上,一只普通的梨子,竟难住了从来都举重若轻的秦长歌。
最后秦长歌无奈的一笑,干脆寻了碗和捣汁的小木杵来,将那宝贵的梨子细细的捣成汁水,小心的分了三份,道:“喏,现在不是梨子,现在是果汁,再不喝我要生气了。”
萧玦接过分给自己的那份,仔细的和秦长歌手中那份比了比,秦长歌忍不住好笑,道:“看什么,没少给你。”
“我巴不得你少给我。”萧玦慢慢的笑了笑,秦长歌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微微一热,一转眼看见楚非欢正试图将那点可怜的梨汁放进帐篷角落,立即喝道:“你们谁要不喝,我立刻倒了这梨汁,大家一起别喝拉倒!”
萧玦立即像喝酒一样将梨汁一饮而尽,抿了抿唇,笑道:“喝,为什么不喝,你别看我,我不会给你的。”
楚非欢的手顿了顿,慢慢收回来,低着头,一口口喝掉了梨汁。
秦长歌出神的注视着碗底那点流荡的清亮液体,真的很少,不过一口而已,那两人,一个帝王,一个王子出身,享尽人间尊荣富贵,见识过不知多少珍贵之物,此刻却把这一口普通果汁推让得好似那是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绝顶名珍,一时有些好笑,好笑里却微微生出酸楚——患难见真情,不过最普通的一句话,然而不身临其境,不亲自触及患难铁青森冷的面孔,是不能真正感受那一刻贴心沉默的温暖的。
梨汁喝完,萧玦放下碗,秦长歌拍拍手,楚非欢抬起头,萧玦和秦长歌同时道:“今晚一定要攻下杜城!”
楚非欢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也表明了这个意思。
“不能再这样渴下去,要知道绝食能坚持七天,绝水只能坚持三天,李登龙龟缩不出,坚不应战,杜城兵力充足,一时也攻不下城,他拿人命拼命的填缺口,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西梁大军因饥渴退兵。”萧玦凝望着杜城灰青色的,民夫赶工加厚了的城墙,神色凝重。
楚非欢也抬首对杜城看了一眼,一回首接触到秦长歌目光,他皱了皱眉,尚未来得及说话,秦长歌已道:“我有一个办法”。
她拍拍手,“杜城作为北魏重城,凰盟是有属下潜伏在内的,只是未曾混入实权阶层,我去联系了,搞点事出来,里应外合,当日可破。”
“不行。”萧玦和楚非欢齐齐反对,秦长歌笑道:“别说得这么干脆,非欢,你刚才一直在看地形图,眼光落在了什么位置?萧玦,先前你召了申绍来,布置了什么任务?莫不就是挖地道吧?”
“那也是我用,不用你去,”萧玦倒没有否认,“大概楚先生也看出来了,杜城城墙东南角有一处小树林,因为隔了几处地势看起来好像离城很远,其实直线距离并不长,我已经安排申绍,派兵挖地道,八十万人,挖个几里长的地道,还不容易?但是去的人及其危险,长歌,我们男人在,还要你去行险,不成,绝对不成。”
“唔,那你就去吧。”秦长歌的回答令萧玦瞪大眼,十分愕然这女人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的?却听得她悠悠道:“只是,陛下,非欢,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有点困呢?”
“啊……你在梨汁里放了……你这女人……”这是萧玦被迷昏前的最后一句话。
楚非欢以手支头,目光抬起,与秦长歌相触,随即轻轻一叹,叹息声里,怅然无奈。
秦长歌看着两人都闭上眼,立于帐篷中央悠悠一笑,淡淡道:“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这么没心没肺?这么温情感动的时刻也能算计你们,不过,我没有歉意,阿玦,非欢,谁叫我们彼此,这么了解对方呢……”
她温柔的将两人放好,还很体贴的各自给盖了被子,拍拍萧玦的脸,她道:“乖阿玦,你最近够累了,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给非欢掖了掖被子,秦长歌默然半晌,轻轻道:“非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总之,相信我,没事的。”
一身紧身衣,束好各式准备派上用场的武器用具,秦长歌步伐轻快的出了皇帝大帐,一路对着暗号,不急不忙的离开大营往小树林去。
走不多远,一株杨树下,突然转出身姿曼妙的男子,倚着树,叼着草根,眼波流动似笑非笑,斜眼向秦长歌水汪汪一瞟,问候:“早啊,赵将军。”
“不早了,”秦长歌好诚恳的笑,老老实实答:“已经将近黄昏了,王爷是来此欣赏这杜城郊野的壮丽日落吗?”
“我来欣赏一个准备做坏事的小贼,”玉自熙笑得开心,“看他爬洞时姿态是否优美。”
“论起爬洞姿态优美与否,”秦长歌肃然,“想必无人及得静安王爷您,莫言一想到王爷在我身前爬洞,身姿摇曳,暗香微散,以超越郢都城第一象姑馆醉春居的第一红倌人清吟的无比诱惑之姿,以足可荣膺菊花教教主尊位的绝世风情,尽莫言一饱眼福,莫言就热血沸腾,欢欣鼓舞不能自己啊……”
玉自熙眨眨眼,突然扑哧一笑,道:“好,好,你果然猜得到我要和你一起,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意思,不过,什么叫菊花教?”
“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抄袭人妖绝恋悲情自恋美少年娇弱小雏菊等等时髦激-情因素,若要等下官给您解释完,只怕明早的太阳都出来了。”秦长歌微笑,“还是先去爬洞吧。”
“哦,”玉自熙转身看了看那掩蔽过的洞口,想了想道:“你先。”
秦长歌暗笑着矮身入了地道,身后,美人跟着进来,地洞其实挖得宽阔,尽可躬身前进,秦长歌听得身后玉自熙悠悠道:“莫言,你步子很快啊。”
“贼嘛,钻啊钻啊的就习惯了。”
“莫言,你哪里人,为什么说话我都听不懂?”
“王爷您太纯情了,纯情的人需要保护,不懂最好。”
“莫言莫言,遇事莫言,你这名字,很有玄机啊。”
“王爷,自熙自熙,自我调戏,您这名字,更有玄机。”
“……莫言……楚非欢为何出现在大营里,我记得他是皇后信重的人,你认识他?”
秦长歌半偏头,回首,黑暗中某人的狐狸眼灼灼闪光,亮若明玉。
无声的笑了笑,秦长歌声音平缓,“楚兄我自然是认识的,我曾经遇见过皇后一次,得她点拨教导,并特意提起,如果有遇见楚兄,不妨结交为友,我与楚兄一见如故,楚兄聪慧刚毅,虽不幸身残,但志节不堕,我很佩服。”
“难得听你说一句正经话,”玉自熙笑,“我也认识他,皇后出事后,他失踪三年,后来再出现,连我一时也没认出来,啊……我记得三年后再见他那次,当时他偷了我东西,被我叫人揍了一顿。”
他偏头,微笑看着秦长歌,秦长歌哪肯上他的当,愕然道:“是吗?不会吧?听说楚兄被人所冤沦落过一阵,但以他风骨,怎可能行偷窃之举?王爷记错了吧?”
无声的笑了笑,玉自熙突然道:“唔……也许是我记错了,这世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哪里理得清呢。”
“王爷是有心人,从来都理得清,单看您愿不愿意理罢了,”秦长歌一伸手,指向头顶一点隐隐的光亮,笑道:“到了。”
她的手,顶在地道上方那层浮板上,微笑的看着玉自熙,“王爷,您猜猜,咱们这个出口,在哪里?”
“为何?”
“地道离城西最近,城西是三教九流杂居地,没安静地方的。”
“中隐隐于市,“秦长歌一笑,伸手一引,”静安王,请容下官陪你,亲自视察异国妓院。”
她笑得客气而狡黠,“您先请。”
这世间即使充斥再多苦难战争杀戮危险,依然会有夜夜笙歌销金买醉的温柔乡。
尤其是战时,越是紧张的气氛,越是恶劣的环境,越有被肃杀压力逼得不堪忍受的人们,奔向姑娘们的雪臂樱唇,寻求纾解的最佳渠道。
“客自来”听起来象个酒楼的名字,却是杜城城西首屈一指的窑子。
姑娘们价廉物美,老鸨儿风韵犹存,龟公们个个俊秀,必要时还可亲自上阵充当娈童。
夜半,妓院各处木廊下都挂起气死风灯,灯光绮丽红艳,远远投射出方圆数丈,照在院子中的双人合抱的树上。
哗啦一声,一排纸质拉门被拉开,喧嚣的人声立即如浪一般冲了出来,一个嫖客喝多了酒,大声笑着,跌跌撞撞跨出门。
身后有人笑着打趣,“老安,听说这院子里有美艳女鬼,你解手记得解一个回来,给兄弟们一起尝尝新鲜!”
“好说,好说!”老安笑得口水直流的回身挥手,“一定带个,一定带个!”
哄笑声里,他歪歪斜斜的走到树下,开始脱裤子。
树突然一动。
接着,一大块树皮掉了下来。
接着,探出一个容色美艳的脑袋。
女鬼……
真有女鬼……
真有美艳女鬼……
老安瞪大眼睛,即将出来的尿意,刷的一下又憋了回去。
酒喝多了导致嘴角不受控制的流涎水,惊吓之下流得更多,啪的一声滴到地上。
那”女鬼“慢慢抬眼,春色流波,华光潋滟的眼神,先瞟了瞟地下那滴口水。
再慢慢上抬,瞟了瞟老安拽着裤子的手。
最后瞟了瞟正对自己脸蛋的物体,皱皱眉,露出个嫌弃的眼神。
夜半,深院,遥远的人声,树洞里冒出的美人头。
老安拽着裤子,僵在半夜的冷风中,只觉得“重要部位”冰凉冰凉,忍不住浑身开始打抖,但是腿软得像面条般,怎么也拖不动脚步。
张了张嘴,老安想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整个人仿若沉入梦魇,看得见人影听得见声音,感觉得到危机逼近,却无法挣扎和动弹。
他眼睁睁看见那女鬼,懒洋洋的爬出来。
看见女鬼,漫不经心的靠近自己。
看见女鬼,似笑非笑的用帕子垫了手,拈了拈他的“重要部位”。
看见女鬼,手指宛如兰花般,优美的弹了弹。
一脸鄙视的道:
“太小!!!”
“砰嗵!”
遭受生理和心理双重严重打击的老安,眼睛一翻,晕倒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