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叫她这话给震住, 当下坐立不安起来,且不说表姑娘昨儿才与顾明渊递了帕子, 互通情意, 他们迟早要完婚的,就是他们不成婚,表姑娘是侯门嫡女, 身份显贵, 沈清烟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她父亲让沈浔做了嗣子, 她只是个伯府庶子, 以后若娶妻, 也只能娶没有品级的小官之女,像傅音旭这样身份的,她不敢肖想。
也许表姑娘是拿她开玩笑。
沈清烟急忙要回绝她。
傅音旭却笑道, “清烟弟弟不用急着回绝我, 说不准你过些日子就想通了, 也给我留个念想。”
沈清烟也不知道她所说的念想是什么, 但还是犹豫着把心里话说出来, “表姑娘别取笑我了,你跟表兄才是登对的。”
傅音旭唇角的笑发淡,看着她道,“你真想我跟表哥成婚?”
沈清烟说不得话, 她不想顾明渊跟表姑娘成婚, 她说好了不喜欢顾明渊, 可是心底却生出了要一个人霸占顾明渊的妄念, 可这也只是她的贪婪, 她有什么能耐不让顾明渊娶表姑娘, 更何况她这样太过分了,表姑娘没做错什么,顾明渊本来是她的未来夫君,表姑娘问出这句话。
会不会也是在怀疑她跟顾明渊断袖,毕竟连三皇子都知晓了,表姑娘在英国公府里,又怎会不知道。
沈清烟对她露出一点笑,极为真诚道,“表兄跟表姑娘是天定的姻缘,般配至极。”
傅音旭没笑了,想开口说话。
沈清烟又怕她误会,慌忙两只手摆摆道,“……我跟表兄没什么的,表姑娘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表兄不是断袖。”
“表姑娘温婉贤淑,表兄能娶到表姑娘是幸事,以后表姑娘就是我的表嫂了,”沈清烟恳切道。
表嫂二字一吐出,傅音旭脸上的表情异常怪异,本来要说出来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她拍了拍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直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了。”
她一起身,沈清烟也跟着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厅,沈清烟送她到院门口,她又跟沈清烟忧心道,“我说的话清烟弟弟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清烟弟弟若有难处我会帮你的,我哥哥欺负清烟弟弟,我回去后就把他教训了。”
沈清烟很感激道,“我记下了,谢谢表姑娘……表嫂。”
话落,就见顾明渊顺路过来,神色冷若冰,他身旁的庆俞脸直抽抽。
傅音旭原本眉宇有冷气,看见顾明渊回来,便也笑笑,极从容的和顾明渊点头过,兀自离去。
沈清烟看顾明渊这一身冷气,连忙退到旁边,庆俞朝她使眼色跟上,她还傻傻的杵门口,庆俞都差点叹出一口气,等到顾明渊进了主卧,庆俞才在廊下朝她招手。
沈清烟拖沓的到他跟前,鼓着嘴巴闷闷道,“你叫我干嘛?”
庆俞是顾明渊最用顺手的小厮,所以顾明渊对她什么样,庆俞的态度就什么样,沈清烟现下对顾明渊抱有很大意见,所以见庆俞这么冲她招手,要是平时也没甚感觉,但现下就觉着跟招哈巴儿狗似的。
她很不舒服。
对庆俞也就没好脸色。
庆俞对她笑一笑,“跟您说个事儿。”
沈清烟好奇的问,“什么事儿?”
庆俞道,“永安侯病故了。”
沈清烟脑筋转不过弯,觉得他稀奇古怪,谁死了关她什么事儿啊。
但是庆俞像存心不让她好过一样,故意道,“徐世子要守孝丁忧,三年也不能娶妻。”
沈清烟瞠目结舌,一脸震惊,三年不能娶妻,那她怎么能等下去三年?顾明渊要是跟表姑娘成亲了,他们如胶似漆,怎么会愿意留她这个碍眼的,顾明渊不要她了,她就只能回家,到时候她在家里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沈清烟还是有些不信的,当他诓自己,“这么大事儿,也没听说啊。”
“您哪能听到,永安侯病逝后,他们府里愣是把这事儿给瞒了下来,要说起来,永安侯一个月前就死了,秘不发丧,还是他们府里一个绣娘回娘家的时候跟家里人说起这事,才抖搂出去的,现下满燕京城都传遍了,”庆俞啧啧着声,拿眼儿笑。
沈清烟脸都白了,徐世子死了爹竟然还瞒着,他图什么啊?
显然庆俞很懂她,像是为徐远昭说话,“这也难为徐世子,徐世子年少有为,一早入东宫詹事府,做了东宫洗马,怎么看都有个好前程,这要是丁忧了,那可得停职待家里三年,三年不是把他给耽误了?”
沈清烟也愣神住,还真是,徐世子有大好前程,那指定不愿意丁忧的,她父亲就是丁忧了,现在跟被撤职一样,徐世子隐瞒父亲的死倒也说的通,可问题是他也没瞒住,圣人不会罚他吗?
“圣人最重孝道,为这事儿却是气着了,但太子殿下为徐世子讲情了,圣人也没重罚他,不过要他进道观去给他父亲守孝,”庆俞道。
沈清烟眼睛一黑,这还叫没罚,这就差让徐世子出家了!
庆俞看她脸色,憋着笑没再多言。
沈清烟团着手,自己在心底挣劲,又恨起那个绣娘来,怎么就随便往外乱说,害的徐世子进道观去做道士!
这叫什么事儿!
她断不可能等徐世子三年的!
沈清烟想来想去,最后一咬牙,只得忍痛的舍了徐世子,她跟徐世子是没有缘分了,她等不及他来带自己走,她还是另找他人吧。
沈清烟这般想着,不免心底发苦,撇了徐世子,她暂时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她莫不是真要看着顾明渊跟表姑娘成亲?
沈清烟又向庆俞打听,拽着庆俞下到院里,站到角落,声儿都压低了,“庆俞小哥,我也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庆俞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沈清烟便也磕巴着,“你是表兄跟前人,表兄的妹妹没找着,他可有跟你说几时娶表姑娘?”
她好歹问清楚些,心里有个谱,若顾明渊真娶了表姑娘,他不想养着自己了,她也好有个谱,就是后边儿受苦受难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庆俞噗嗤一声笑了,“瞧您又说胡话了。”
沈清烟一怔,她怎么就说胡话了,顾明渊娶表姑娘不是板上钉钉没跑吗?她问问怎么了。
庆俞说,“老夫人在八公主面前亲口说了表姑娘跟咱们小公爷没有婚约,这事儿您知道吧。”
沈清烟点点头,她知道的,但这话不是老夫人临时糊弄八公主才说出来的吗?当不得真。
“老夫人在八公主面前说这话,那就等于在圣人和皇后娘娘面前说了,这要是假话,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小公爷和表姑娘这辈子也成不了夫妻,”庆俞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沈清烟一缩颈,心下竟有种欢悦和怅然交结,若真像庆俞这般说,表姑娘跟顾明渊不能婚成,顾明渊这辈子都会记着表姑娘的吧。
能被他记一辈子,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沈清烟丧着脸进了主卧,庆俞看她愁眉不展,一时摸不准刚才说的话能不能让她开窍。
沈清烟走到里间,朝屏风里看了一眼,只见顾明渊侧坐在桌边,手在把玩着一个木雕,木雕看不清脸,但木雕娃娃穿的裙子,应是个女娃娃,他什么癖好啊。
沈清烟眼望到顾明渊的侧脸上,他垂着睫毛,眼里的情绪她看不透,但他神情很森冷,看起来不像心情好的样子,但他抚着女娃娃的手能看出异常轻柔,像怕碰疼了她。
沈清烟便想着,这娃娃要不就是他妹妹,要不就是表姑娘。
反正不可能是她!
沈清烟愁闷的进了次间,雪茗服侍她换下了男装,她喂好了小乌龟,雪茗问她,“表姑娘除了给您送糕点,还做什么了?”
沈清烟立时心中一紧,再随意道,“也没什么,就随意说说罢了。”
表姑娘说要嫁给她,这话她听到的时候只当是她拿自己开玩笑,如今看,表姑娘自知自己不能嫁给顾明渊,所以大约是念着她是顾明渊的学生,想嫁给她,好日后有机会跟顾明渊相见。
便是做不成夫妻,也好有个念想。
表姑娘可真痴情。
沈清烟望着水里的乌龟,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她什么都没有。
她在一时起了坏念头,她要真是男人,娶表姑娘多好,就要顾明渊看着!他心心念念的表姑娘成了她的老婆!
“我还当是表姑娘来与您说,她知道了您的女儿身呢,”雪茗笑道。
沈清烟一下顿住,表姑娘知道她是姑娘了!表姑娘知道她是姑娘还想嫁给她!
那她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跟表姑娘各取所需,她娶表姑娘,只要表姑娘能保她从永康伯府分家出去,她也能忍着任表姑娘跟顾明渊给她戴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