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他会说:“我还有事,就不吃了,晚饭后我再来接小泽。”
毕竟那天在医院,他看起来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而且,她这小庙,他这尊大神呆着应该也挺不舒服的。
然而,她却听见顾先生音色清冷的说:“我不吃苦瓜。”
啥?
她只是客气客气,他还真不客气了?
而且,这忌口这么接地气的吗?
他就不能读懂她的心思,乖乖的离开吗?
宋沫心里腹诽着,但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哦”了一声,老实巴交地去做饭了。
原本准备留下来包馄饨的五花肉,被她拿了出来,焯水切成小块,配上土豆,可以焖个五花肉。
再炒个青菜。
加上她本来就要做的水煮鱼,应该够三个人吃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要是换做其它任何一天来,她真没菜招待他们。
宋沫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三道菜上桌了。
这期间,她担心他们干坐着无聊,也是觉得太过安静的空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问了句:“你们要看电视吗?”
顾泽乖巧地说:“今天星期三,不是看电视的时间。”
宋沫立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之所以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是有原因的。
这自律性,大人都不一定有。
虽然她对顾冷源本人不感冒,但她却不得不承认,他把顾泽教育得真好。
“那你自己玩儿吧。”
宋沫不管他们了,也不再为他们提供别的选项。他们内心的强大程度,跟她不是一个级别,明明是在她家,可尴尬的好像却只有她。
她专心地做着菜,只有在去冰箱拿东西的时候不经意的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眼,只见顾泽从他随身背着的印着某国际幼儿园的Logo的小书包拿出一本习题集,趴在茶几上做着,而顾冷源,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着手机,似在做自己的事,却又在顾泽完成习题后,立刻、精准地指出了他的错误。
“错了两题,再检查一遍。”
看着这一幕,宋沫觉得很温馨。
小时候,她写作业时爷爷也会在一旁陪着她,爷爷没读过什么书,辅导不了她的功课,但陪伴,她认为就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自从爷爷过世后,家里变得好冷清,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找回温馨的感觉。
“吃饭了。”
宋沫把菜一道道端上餐桌,对客厅里自在得比她更像户主的父子俩说。
顾冷源放下交叠的大长腿,起身,叫住兴冲冲地奔向餐厅的顾泽,“去洗手。”
“我看一眼再去。”
顾泽哒哒哒的跑过去,只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比起那天冯管家送到医院的晚餐,首先在摆盘上就完败了,但顾泽却用特别夸张的口吻赞叹着:“好香啊。”
口水要从小嘴角流下来的样子。
宋沫从小做饭,手艺自然不错,但她还是觉得顾泽过于吹
捧她了,简直是超级捧场王。
可小萌娃顾泽再暖,也盖不住大冰块顾冷源的冷,宋沫解下围裙招呼顾冷源入座,语气还是拘谨的。
“我随便做了点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合的合的。”
顾泽火速洗完手回来坐下,并问也要去洗手的顾冷源,“爹地,你说是吧?”
顾冷源:“我不挑食。”
这回答,听得宋沫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不愧是他。给不了一个好脸,也给不了一句好话。
等会儿他要是吃得香了,那也不是她做得好吃,而是他不挑食。
这么英俊挺拔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长这样一张嘴?
三人逐一落座。
顾泽缠着要跟宋沫坐在一起。
顾冷源坐在宋沫的对面。
一坐下,顾泽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块鱼肉,宋沫在旁边温柔地提醒,“小心鱼刺。”
并重新夹了一块鱼排,把刺都剔出来,然后放进顾泽的碗里,“吃这块儿。”
“让他自己来,男孩子不用太宠。”宋沫的鱼肉刚刚夹到顾泽的碗中,对面响起顾冷源冷淡的声音。
顾泽才四岁,他会不会太严厉了?
她可不想顾泽被鱼刺卡住,再送一回医院。要是他在她这里吃一顿饭就要去医院报道一次,那她以后再也不敢留他吃饭了。
可孩子是他的孩子,她有什么立场干涉他的教育方式?
尤其顾泽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
题。他很独立地说:“妈咪,我自己可以的。”
宋沫表情微菜,她还是个学生,可这一刻,她却有了慈母多败儿的亲身感悟。
顾泽很仔细地把自己夹那块鱼的鱼刺挑了出来,但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夹给了宋沫,“妈咪吃,妈咪辛苦了。”
宋沫嘴角微扬,顾家的小夹克真暖。
“谢谢小泽,给你爹地也夹一块。”
顾泽侧着小脸看了顾冷源一眼,令人捧腹地说了句:“男人,不用。”
请问顾冷源此刻是什么心情?
宋沫觉得,大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种感觉。
看着他那吃瘪的表情,宋沫笑了。她忽然觉得,顾先生也没有那么厉害那么可怕了,也有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顾冷源的眸光淡淡地扫过她面若桃花的脸庞。
终于会笑了?
他还在想,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他们这都第三次见了,她看到他还像看到恶霸一样,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这情况要怎么改善,现在,他知道窍门了。
一顿饭,虽不能说吃得热热闹闹,但因为顾泽时而天真无邪时而人小鬼大的童言童语,气氛还是比宋沫预期中的好。
而且,他们把菜都吃完了,这对做饭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
饭后,宋沫正要收拾碗筷,顾泽一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一手拉着她,“妈咪,你坐下。”然后对顾冷源说:“爹地,你去洗碗。”
洗
碗?
他什么时候洗过碗?
这臭小子!
顾冷源微微挑眉,生硬拒绝,“我不洗碗。”
“你凭什么不洗碗?妈咪做了饭,就该你洗碗。”顾泽可有原则了。
宋沫想起顾泽第一次来她家说的话——“妈咪做了饭,我应该洗碗。”“我现在还不会,下次让爹地洗好了。”
这孩子,还真这么践行了。
她有些忍俊不禁。
可她看顾冷源那“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无礼的要求”的表情,又忍住了坐山观虎斗的笑意,并在中间调停。
“我去洗,你们是客人,到客厅去坐着吧。”
“不要。”顾泽紧紧地拉着她,非常坚持且非常有见地的说:“妈咪,男人不能惯着。”
宋沫觉得顾泽是在“报复”顾冷源。
她其实有种很不厚道的开心,这是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快乐——两位“男”士,为了她大眼瞪小眼,互相伤害。
但战争既然是因她而起,她就有促成停战的义务,虽然她认可顾泽的话,但顾冷源在她眼里,不是男人,只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还是......”
宋沫要说:“还是我去。”但在她还没说到重点的时候,缄默了几秒的顾冷源不是很情愿地开口了。
“两百。”
“什么?”宋沫听不懂。
顾冷源说:“我出两百,你去洗。”
脸上带着一种“这是我最大的让步”的傲娇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