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济格主动站出来,代善险些笑出声。
“对对对,我已经老了,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
代善立刻就坡下驴:“现在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了。”
多尔衮瞪着阿济格,心里那个恨啊,真恨不得一巴掌呼死阿济格。
不过表面上多尔衮却仍是不动声色,摆摆手说道:“老十二你闭嘴,上次打伪顺无功而返朕还没有跟你计较呢,你哪来的自信能拿下大沽口?”
阿济格瞬间有一等被人打脸的恼怒:“老十四,上次的事能怪我吗?要不是你中途把我召回来,这会我早就已经把伪顺给灭掉。”
失败者最为拿手的永远都是推卸责任。
“你若真想证明自己,等二哥试过之后也是不迟。”
多尔衮闷哼一声又对代善说:“二哥,攻打大沽口之重任非你莫属!”
代善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再推脱也是没有用,因为多尔衮一样可以拿八旗集体意志来压他,他手握着两白旗,福临的两黄旗也全听他的,再加上固尔玛珲这个狗腿子,八旗议政无论怎么议他都是个输。
“好吧,那二哥就姑且一试。”
代善道:“不过,二哥信不过绿营兵,你得把正红旗从徐州调回来。”
多尔衮闻言一下子蹙紧眉头,因为这照他的计划,此时徐州的“狩猎”才刚刚进入到紧要关头,不光是破坏徐州的农耕,更重要的是撤换其他旗的武将,将那些忠于本旗的武将全部换掉,换上忠于他多尔衮的武将。
这个时候如果将正红旗调回来,
就会让多铎对正红旗的整顿功亏一篑。
结果代善话音刚落,阿济格也接着说:“老十四,顺便把我的二十个牛录也调回来,没有八旗满洲,怕是拿不下大沽口。”
“不行。”对阿济格,多尔衮断然拒绝。
不过对代善就不敢这么决绝,板着脸说:“二哥,由多铎率八旗满洲合共260个牛录前往徐州狩猎,也是八旗议政决定,不可轻改。”
“不过,朕可以酌情从正红旗调10个牛录回来。”
顿了顿,多尔衮又道:“有了这10个牛录的满洲勇士助阵,二哥总该有信心了吧?毕竟大沽口的明军总共也就五六千众。”
“好吧,那就调10个牛录回来。”
代善见要不回来全部,只能退而求其次。
多尔衮当即派遣飞骑前往徐州战场调兵。
……
而此时,徐州战场的多铎已经进退维谷。
如果再继续狩猎下去,就成了亏本生意。
残酷的现实是,自从明军主力来到徐州,尤其是随着大量的明军骑兵加入战斗,八旗满洲别说是掳掠人口,每天还会损失不少人手。
截止到今天,八旗累加已经折损三千余骑。
今天看到这个数字时,多铎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在徐州战场折损十个牛录。
更让多铎感到忧心的是,伤亡还有日趋扩大之势。
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也就折损数骑、十数骑,偶尔才会发生折损上百骑的惨败,可是自从进入到三月下旬,每天折损的数字就上升到数十骑。
如果继续下去,多铎敢断言每天的折损数还会上升。
可问题是,如果就此撤兵的话,又没法向十四哥交代。
所以多铎真的是有些进退维谷,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多铎举棋不定,便把两白旗的十几个固山额真、梅勒章京召集到一起商量对策。
何洛会提议说:“主子,就此撤兵肯定是不能就此撤兵的,且不说似鳌拜、叶臣、蓝拜等各旗武将都没有真正臣服,便是徐州的农耕也还没有破坏掉。”
正白旗的梅勒章京阿济格尼堪也道:“是啊,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入秋之后,这样我们不光可以趁明狗种地的时候掳掠一批包衣,更可以收割一波秋粮,弥补一下损失,要不然这次来徐州真是亏大了。”
其他的武将也纷纷附和。
就没有一个人支持撤兵。
多铎无奈的说:“本王又何尝想撤兵?”
“这样灰熘熘的撤兵回去,免不了又要遭受处罚,到时候本王只怕是连郡王爵位都保不住,搞不好还要被夺去好几个牛录的旗丁。”
“可问题是继续在徐州跟明狗耗下去,是赔本的。”
“本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算过,最近两天的伤亡,一天可以顶之前十天!”
“此事没得商量。”多尔衮断然拒绝。
“不过,正红旗的那10个牛录可以暂调给你。”
巴尔楚浑闻言便眉头一皱,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吃人的嘴短,他是靠着多尔衮的支持才当上正红旗的旗主,现在旗主的椅子还没有坐实就跟多尔衮翻脸,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见调不来自己的20个牛录,阿济格有些不高兴。
当下阿济格又说:“那再从北京调50门红夷大炮以及两万包衣过来总可以吧?要想把大沽口外围的护坡挖空,没有2万包衣不行。”
“可以,不过2万包衣少了,调4万。”
多尔衮的政治目的已经达成,就不想再浪费时间。
这几天的交战已经充分证明,打大沽口只能采用最笨的笨办法。
这个笨办法就是挖空明军铳台外围的护坡,然后架起红衣大炮直接轰击铳台。
只要明军铳台的夯土护墙和木栅栏暴露在红衣大炮的炮口之下,根本就不堪一击,只需要数轮炮击,就能轻松摧毁铳台。
西侧以及南侧的两个铳台一旦被摧毁,大沽口就成了一座孤寨。
多尔衮倒是没想到阿济格居然也要用这个笨办法,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小觑他了,当下便也欣然应允了阿济格的要求,还额外加了2万包衣。
……
数日过去,时间来到三月底。
一股暖湿气流在昨天晚上席卷了北海湾区,早上甫走出地堡时,阎应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气温在回升,甚至感受到了暖意。
吹来的风,也没有之前那般刺骨。
回头看远处北海的冰面,在阳光下也是水光粼粼,开始加速融化。
“皕亨,天气终于回暖了。”陈明遇伸了一个懒腰,有些高兴的说,“看这架势,要不了多久,水师就可以到大沽口了。”
只要水师能够到达大沽口的外海,大沽口也就稳了。
“建奴不会等着北海解冻。”阎应元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这几天建奴还是没什么动静吗?”
“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就昨天来了正红旗的几千真奴。”
“奇怪,这真是奇了,建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说话间,阎应元和陈明遇两人已经顺着木梯爬到了瞭望塔上。
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明军铳台的西侧、南侧以及西南侧各有一座建奴的营寨,距离大概在五六里,正好处于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外。
在这五六里的空白地带上纵向分布着四条折线壕沟。
这是之前绿营兵挖的,不过此时已灌满海水并结冰。
阎应元的视野在四条壕沟之间来回扫射,片刻之后目光一凝。
“拱辰,你看到没有?在那几条壕沟之间以及两侧地面上有多道纵向的湿痕?”
“有吗?”陈明遇跟着将望远镜的视野转向那四条纵向壕沟,然后就真的发现有一道道纵向的湿痕,好像用水在地面上浇出来一般。
“皕亨,还真有湿痕,就跟浇过水似的。”
“拱辰,还记得每年开春时挖的黄泥笋吗?”
“当然记得,我们江阴的黄泥笋最是鲜嫩可口。”
“那你还记不记得如何寻找尚未破土的黄泥笋?”
“如何不记得,需晴日,清早进山见地面有湿痕者,挖之必有黄泥笋……”说到这骤然一顿,陈明遇又道,“皕亨,你是说这些湿痕底下有坑道?”
“多半有建奴在挖坑道。”阎应元冷笑道,“难怪这些时日不见有任何动静,原来在偷挖坑道,还真是阴险。”
多尔衮若听到这话估计要骂娘,有你阴险?
“拱辰,你亲自走一趟,命令左营和右营在现有的壕沟之外再挖一圈暗沟,这圈暗沟就不用挖太宽,一步宽就够了,但是一定要够深。”
“挖好之后将海水引入,将整圈暗沟都灌满。”
“这样只等建奴的坑道挖通暗沟,海水就会灌入。”
“明白,我这便去传令。”陈明遇兴冲冲下了瞭望塔。
阎应元放下望远镜,眉宇之间也是流露出了一丝隐忧。
从这几天建奴的反应判断,明显已经放弃了无脑的强攻。
建奴现在的策略要么是挖坑道直接拿火药炸,要么是挖坑道延伸到护坡下,然后从底下一点点的掏空外围的护坡,为红夷大炮扫清射界。
如果是想要炸掉铳台,可以引海水倒灌进行阻挠。
但如果建奴只是想要掏空护坡,就要面临真正的考验。
当下阎应元又匆匆下了瞭望塔,然后将留在大沽口的几个士子召集了起来。
“建奴已经改变战术,我们也必须做出相应调整,眼下第一要紧就是得加固左右铳台以及大沽口的夯土墙的强度。”
“将携带的1000石糯米都煮了。”
“煮熟之后全部捣碎,掺入沙子、黏土及石灰浆做成三合土。”
“然后用三合土给左右铳台砌一道夯土墙,还有大沽口的夯土墙也要用三合土重新加固一遍,墙面要做成四十五度的大倾角。”
“四十五度的大倾角?”有士子提出了质疑。
“这么大的倾角,建奴可以踩着护墙冲上来。”
“建奴冲上来不用怕。”阎应元道,“怕的是建奴的红夷大炮!如果不做成大倾角,纵然是添加了糯米汁的三合土,也是扛不住红夷大炮。”
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
次日,明军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建奴哨卒警觉。
多尔衮带着几个铁杆汉奸第一时间上到高耸的井阑上察看究竟。
透过望远镜的视野可以看见,大沽口上以及前方两个铳台的明军正在搅拌三合土,然后用三合土来夯打修筑护墙。
再然后,多尔衮他们就发现,铳台以及大沽口的护墙倾角很大。
“奇怪,护墙的倾角这么大,八旗勇士都可以踩着墙面冲上去。”宁完我不解的道,“华夏自有历史记录以来,有过这么大倾角的城墙吗?”
“但是古代也没有红衣大炮。”洪承畴肃然道,“这明显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大倾角的城墙固然是挡不住满洲勇士的冲击,但是可以承受住红衣大炮的炮击!”
“看来,阎应元已经识破了我们的意图。”多尔衮的脸色垮下来。
“识破了也没关系。”侯方域哂然一笑说,“三合土夯打的护墙倾斜角再大,也只能挡红衣大炮一时,只要八旗汉军不惜弹药持续轰击,早晚总能够轰开护墙,又或者退一万步,就算红衣大炮轰不开护墙也没关系,可以直接命包衣继续往前挖掘坑道,直接将明军铳台甚至大沽口的护墙都给挖塌!到时候看明军怎么守?”
听到这,多尔衮便松了口气。
局面仍在掌控之中。
……
与此同时,远在盖州卫的徐应伟也没闲着。
花了十天,徐应伟将盖州的城墙修葺一新,又依托城墙修了八座大铳台,分别是四座城门之外各一座,四个角楼之外又是各一个铳台。
这就形成一个两级防御体系,第一级是盖州城,第二级是外围八座铳台。
八座铳台之间仍旧存在空隙,建奴可以从空隙直接冲到盖州城的城墙下,但是如果建奴真的这么干了,到时候就会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明军火力,躲都没有地方躲。
当整个防御体系打造成形后,徐应伟明显就松了口气,现在就等建奴来打。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恐怕要让徐应伟失望了,因为不会再有建奴来打盖州卫。
多尔衮已经听取了洪承畴等铁杆汉奸的忠告,决心集中全力去与大明逐鹿中原,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调兵来打盖州卫。
又等了数日,发现还是没有建奴打到盖州卫,徐应伟便开始派出侦骑四出侦察,侦察重点是辽西走廊以及北边的海州卫。
侦察结果是辽西走廊空无一人。
不过海州卫倒有数千建奴驻军。
徐应伟便有些犹豫,这下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