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阵前,王辅臣大吼道:“想不想领赏钱?”
“想!”两千绿营兵用热烈的眼神看着王辅臣,轰然回应。
“想不想买田置地娶婆姨?再生一炕的娃?”王辅臣再次厉声大吼。
“想!”两千绿营兵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热烈,仿佛婆姨和田地已经在向他们招手,只要伸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得到。
就两句话,两千绿营兵的士气就攀升到顶点。
王辅臣再抽出斩马刀往前一引,音量也加大:“想要赏钱想要婆姨娃儿的跟我走,只要拿下前面铳台,你们就什么都有了!走!”
说完,王辅臣便甩开长腿往前飞奔。
两千多绿营兵便嗷嗷叫着跟上去。
……
数里开外,井阑车上。
多尔衮指着新挖的壕沟内奔行如飞的王辅臣问左右道:“此人是谁?”
左右竟然无一人认得,最后还是曹尔玉不太确定的说:“主子,此人身量这么高,又是大同镇的武将,多半是马鹞子王辅臣。”
“王辅臣?”多尔衮道,“听着有些耳熟。”
曹尔玉道:“主子您忘了,前年年底王辅臣曾经随姜瓖来南宫请罪。”
“喔,朕想起来了,原来是此人。”多尔衮恍然点头说,“此人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就不知道真是个能打的勐将,还是只是个绣花枕头。”
……
王辅臣麾下两千标兵分成了四股,分别从四条挖好的壕沟发起进攻,王辅臣亲自率领其中的五百标兵。
很快,王辅臣就带着五百标兵进入到铳台外围的壕沟。
隔着三十步的壕沟,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铳台木栅栏。
然而木栅栏后面一片死寂,不要说明军,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第一队,攻!”王辅臣果断下达了命令,第一队三十名绿营兵便立刻推着三辆偏厢车进入环形壕沟。
撒在壕沟外缘的蒺梨绳这次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直接被绿营兵捡起。
布置在壕沟内缘的夜伏耕戈也被触发,但是射出的密集如飞蝗般的毒箭都被偏厢车的护板轻松的挡下。
推进到壕沟的中间,绿营兵突然停下。
随即拿出事先备好的冰碴子开始往地上到处扎,这大概是东亚战场上最早的工兵,王辅臣这个三姓家奴还是有点东西,居然能够想到排雷。
很快,第一颗地雷就被冰碴子探到并且挖出来。
铳台上的明军见状,终于是按捺不住,提前引爆地雷。
伴随着轰轰的巨响,三辆偏厢车直接被炸得侧翻在地,躲在偏厢车后面的三十个绿营兵也被炸死近半,剩下的十几个赶紧往回跑。
就在这时,木栅栏后突然冒出一排明军火枪手。
密集的放铳声响过,十几个绿营兵也扑倒在地。
王辅臣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个法子看来可用!
因为引线的燃烧也是需要时间的,明军看到他们进攻才会点燃引线,但是引线从明军铳台内燃烧到外面的壕沟需要一段时间。
只要他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地雷并切断引线,就不用挨地雷的炸!
当下王辅臣一扬斩马刀厉声喝道:“弟兄们,跟我冲啊,杀明狗赚赏钱,买田置地娶婆姨造娃,杀啊!”
四百多标兵嗷的一声就叫嚣起来。
随即推着二十多辆偏厢车潮水般涌进了壕沟,而且一进壕沟就开始疯狂的用冰碴子或者腰刀勐戳地面。
明军的地雷埋得并不深,而且土层也是松的。
于是很快,一颗接一颗地雷就被绿营兵挖出。
上面的明军也没有干等,果断将燧发枪架到木栅栏上对着下方壕沟开火,下面的绿营兵也是针锋相对将火绳枪架到偏厢车护板勐烈回击。
厚度超过3寸的偏厢车正面护板给绿营兵提供了极其强大的庇护。
但是除了燧发枪外,明军还有大量的手榴弹,甚至于还有万人敌。
一时之间,放铳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硝烟很快遮蔽住双方视线,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盲射,能不能命中只能凭运气。
王辅臣这一营兵确实很有战斗力。
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竟然还没有崩溃。
不光没有崩溃,居然还把简易木梯架起来。
出击之前,绿营兵就携带了数十架简易木梯。
很快,数十架简易木梯就架起来,一端搭住铳台木栅栏。
随即一队队的长矛手就端着长矛、顺着木梯杀上了铳台。
……
下一刻,耳畔便又响起接二连三的炮声:“轰轰轰!”
这下代善终于听清楚,炮声并非是来自前方正红旗汉军的炮兵阵地,而是来自身后的卫河冰面之上!
代善急回头,便看到了让他吃惊的一幕。
但只见,就在距离上次被明军用地雷炸塌的冰层不远处的冰面之上,黑暗中不断有耀眼的红光绽放,紧接着就是轰隆轰隆的炮击声。
不用说,肯定是有明军的大炮正藏在冰面上发炮。
而且大炮的数量多到吓人,少说有五六十门之多!
“该死!这又是一个陷阱?”代善顿时有些傻眼。
跟在代善身后的诸子诸孙也同样有些懵,这什么情况?
搞半天,阎应元早就料到了玛法的算计?并且提前设好陷阱?
“杜兰!”代善回头咆孝道,“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巡查卫河冰面吗?”
“玛法,一个时辰之前我刚刚带着巴牙喇巡查过,当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杜兰委屈得快哭出声,明狗真是太狡猾了。
“你说什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这些明狗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些炮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代善吼完再回头看,只见正红旗汉军的炮兵阵地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不断有汉军将士哀嚎着倒在地,还有炸散的火药桶被倾倒的火把引爆,顷刻之间炸为火海,也有红衣大炮被爆炸的火药桶掀翻在地上,整个阵地顷刻间一片狼藉。
然后,再回头看冰面上的那队明军之时,却发现已经撤了回去。
果然,这就是一个事先设计好了的陷阱,代善喉头勐的泛起一股咸腥感,不过被他生生的咽回去,不能倒下,本王不能受小辈欺辱!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响起马嘶人沸声。
再回头看时,只见大量的人马打着火把开过来。
罗洛浑说道:“玛法,是多尔衮带着八旗汉军主力赶来增援了。”
“赶来增援?”代善闷哼一声,黑着老脸说道,“怕是来看你玛法的笑话来了,不过这次是玛法失算了,倒也怨不得别人。”
两人说话间,八旗汉军主力已经沿着卫河展开。
因为前面一段卫河的冰面已经塌过一次,新结的冰层不够厚,所以八旗汉军主力不敢直接从冰层上攻击。
这就严重的限制了八旗汉军主力的行动。
没等八旗汉军主力赶到,右前方冰面上就亮起了无数支火把。
借着火光,代善以及诸子诸孙可以清楚的看到,冰面上至少有五十门的大炮,有红衣大炮也有虎蹲炮,此外还有大量骡马及冰爬犁。
火光之中,只见明军从冰层中起出铁钎,然后将炮车倒着往冰爬犁上面一挂,笨重的红衣大炮连同炮车便被冰爬犁的骡马拖着走了。
至于轻便的虎蹲炮就更不用多说,很快就滑到了几十步开外。
尽管这时候八旗汉军主力已经迫近到百步以内,而且举起鸟铳放了好几排铳,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基本就是瞎打,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撤走。
再往前追了一里地,就不敢再追,已经进入西侧铳台的射程。
八旗汉军和绿营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炮兵返回到大沽口。
多尔衮也得以跟代善会合,正要开口宽慰几句,前方明军铳台以及大沽口方向却陡然之间响起一阵阵的呐喊声。
“明狗在喊什么呢?”多尔衮问。
话音刚落,明军的呐喊声就汇聚成了一个声音。
“代善妙计安天下,赔了儿子又送炮!”
“代善妙计安天下,赔了儿子又送炮!”
“代善妙计安天下,赔了儿子又送炮!哈哈哈!”
听到这话,代善喉头再次涌起一股强烈的咸腥,而且这次无论怎么压都是压不住,当即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老血,然后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阿玛!玛法!”诸子诸孙赶紧围上来搀扶起代善。
多尔衮也赶紧凑过来,只见代善老脸已经变成金纸色。
“老十,十……”代善目光死死的盯着多尔衮,喉咙深处咕咕的作响,似乎想要跟多尔衮说几句话,但是终究没能如愿,只说了老十俩字,第三个四字还没说完,便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竟然被活活气死了。
说起来,代善这次来大沽口之前就是拖着病躯。
而到了大沽口之后又被阎应元连着戏耍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屈辱,结果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嗝屁了。
“二哥!”多尔衮内心那个高兴。
代善这头老狐狸终于死了,这下已经没人敢跟他作对。
但是表面上,多尔衮却痛哭流涕,比当年老奴死的时候还要更加伤心。
代善的诸子诸孙也跟着放声恸哭,一时间卫河北岸的哭声响成了一片,不知道的还道是大清皇帝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