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杨展好不容易将张贼赶到川北,眼看着张贼马上就要败亡,却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袁韬和武大定两人属实该死。”徐应伟肃然道,“只不过,臣更担心袁武二贼跟张贼沆瀣一气,则四川的局面就会很棘手。”
崇祯内心也是悔,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干预。
本来四川的局面真的挺好的,杨展的兵力虽然少,却愣是打得张献忠的十几万大军难以招架,彭山口战败后,张献忠甚至已在考虑放弃成都,向着川北转移了,张献忠的地盘也迅速缩小到川北几个府。
但就在这节骨眼,杨展死了。
而且是比历史上提早了两年。
这下真是搞得崇祯措手不及,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可现在杨展一死,他的部众就落在了袁韬、武大定两个军阀手里,这两个家伙敢在这时候干掉杨展,自然也不会将大明朝廷放在眼里。
所以给两人加官晋爵并指望他们继续进剿张献忠,那是痴心妄想。
朝廷要是逼急了,武大定和袁韬这两个反骨仔没准真会反过来跟张献忠联手,总之在他们眼里只有地盘军队,忠义二字根本不存在的。
顿了顿,徐应伟又接着说道:“另外,臣这还有忠贞侯的一封书信。”
“忠贞侯的书信?”崇祯一下子反应过来,“秦良玉想要征讨四川?”
“是的。”徐应伟点点头说道,“忠贞侯说只要给他四万湘鄂西土兵外加足粮足饷,就能替圣上扫平四川,剿灭张献忠诸贼。”
说到这,徐应伟又取出书信递与崇祯。
阅罢书信,崇祯不免有些犹豫,准是不准?
秦良玉的忠诚那是毋庸置疑的,为了大明,石砫宣抚司几乎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全大明所有的土司全反了,秦良玉也绝对不会造反。
但是秦良玉的统兵作战能力就必须打个问号。
因为秦良玉几次单独领兵作战的履历并不漂亮。
虽说这跟文官掣肘有很大关系,但败了也是事实。
但是除了秦良玉,似乎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堵胤锡、金铉又或者杨畏知等人能力肯定没问题,但是急切之间把他们调去湖广,未必能让湘鄂西的十万土兵服气,秦良玉就没有这层顾虑。
当然,崇祯亲自去也是可以的,但是徐州明显更加重要。
而且崇祯还能猜到秦良玉的一层隐含的心思,那就是给李香君铺路。
不出意外,秦良玉这次伐川若是真的建了功,她肯定会把主要的功劳归于李香君,从而真正完成她们师徒两人之间的传承。
想到这层,崇祯终于下定决心,那就试一试。
反正以秦良玉的能力加湘鄂西土兵的战斗力,大败是不可能大败的。
当下崇祯回过头吩咐王承恩说:“王大伴,你以朕的名义给忠贞候写封回信过去,就说四万土兵少了,既然要打就十万土兵倾巢出动。”
“再让王夫之率领十五万新军协同忠贞侯伐川。”
“伐川所需之粮饷,按照标准从内务府的官仓拨付。”
“再让治水御史李蛟正募集民夫以及湖广商队给大军转运粮秣军需。
稍稍一顿,又说道:“再给云南提督杨畏知发个急递,让他率军五万从东川府及四川行都司出兵北上,从侧翼策应秦良玉。”
这就是崇祯的逻辑,以前兵力不足那也就罢了。
既然现在不缺军队,就拿兵力数量直接碾压你。
你张献忠不是兵力号称二十万?朕就调三十万真正的大军来征讨你,至于武大定和袁韬二贼,不过是顺带而已。
“老奴领旨。”王承恩转身欲走。
“先等一下。”崇祯却又叫住王承恩接着吩咐说,“让胡国柱召集骑兵营,再派人去石灰山把定王召回来。”
“老奴领旨。”
王承恩这才转身走了。
徐应伟肃然道:“圣上要去徐州?”
“朕肯定得去。”崇祯也是一脸的严肃,“建奴始终是我大明的头号大敌,与建奴之间的每次作战都很重要,不可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臣,谨受教。”徐应伟向崇祯深深一揖。
然后起身说道:“圣上,臣回营准备去了。”
“去吧,再转告阎应元,朕就不给你们壮行了。”
“请圣上珍重,臣告退。”徐应伟再一揖,转身离开。
送走了徐应伟,崇祯又跟方以智打过招呼,也顾自离开。
当崇祯来到金川门外的骑兵营的营地之时,胡国柱早就已经将一万骑兵召集起来。
是的,骑兵营兵力已经从三千扩充到一万,战马就是从伪顺那边交易过来的那批,崇祯从中挑选了七千匹,全部给了骑兵营。
这赫然是一具单筒三节望远镜,南京望远镜工坊的产品。
玻璃产业也是崇祯通过军工业来带动的产业之一,为了推动玻璃产业的大发展,崇祯一次就给南京的两家玻璃作坊下了一万具望远镜的订单。
当然,这一万具三节望远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交付。
在没有机械动力之前,手工打磨真是既费工又费时。
阎应元将望远镜一节节的拉开,对着四周缓缓扫视过去。
忽然,阎应元的视线停住不动,然后开始调整望远镜的焦距。
焦距调整好之后,阎应元便清楚的看见,一队队的建奴正沿着卫河两岸在开进,在卫河的冰面上,则是接续不断的冰爬犁。
不少冰爬犁上还载着红夷大炮。
来了,阎应元嘴角微微的一勾。
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老对手多铎,还是多尔衮?
不过,不管来的是谁,希望你能喜欢我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毕竟华夏族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最是热情好客。
很快,建奴的前锋骑兵距离外围阵地已经不足五里。
阎应元早已经让新军在外围设置了标注距离的石标,五里以内每隔一里设一标,这也是为了方便炮兵调整俯仰角。
因为这样就可以省去测距环节。
当然,为了不让建奴发现,距离标记是做了伪装的。
这个距离,其实已经进入部署在前沿阵地的20门4寸炮的射程内,因为4寸炮的最大射程就是五里。
只不过这个距离开火,纯属浪费炮弹及火药。
然而阎应元却放下望远镜,探头对着底下说:“给外围的炮兵传令,装药减半,对建奴实施十轮射击。”
“啊?”底下的传令兵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建奴的前锋都还在五里外,在这个距离发炮,根本毫无命中率可言,可是阎大人居然还要把装药减半,肯定是听错了。
“愣着做什么?”阎应元大喝道,“赶紧下令。”
“是。”传令兵这才发现并未听错,阎大人的命令就是如此,当下举起信号旗,向前方的阵地下达了命令。
……
前方炮兵阵地。
负责通讯的传令兵对着指挥位置的孙繁祉说道:“孙大人,装药减半,十轮射击。”
“全都有,装药减半,十轮射击!”孙繁祉就没一丝犹豫,立刻给各炮下达命令,部署在外围阵地的20门4寸炮便开始装填。
操炮手们首先将大炮的俯仰角调整到45度角,然后锁紧。
用铁钎将大炮尾座钉在地面之后,开始从炮膛口装填弹药,先是半纸壳的火药,差不多三斤,再将重达16斤的铁弹也塞到底。
“一门好,二门好、二十门好……”
“开炮!”孙繁祉高举的右手猛然落下来。
20个炮长立刻将烧得通红的铁钎插进炮门。
下一刻,便是连续的“嘭嘭嘭嘭”的巨大炸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炮弹撕裂空气后发出的尖啸声。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以及巨大的炸响,连炮带车足有1600斤的大炮都猛的跳起来,得亏有铁钎固定住了尾座,不然非得往后溜。
……
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也惊动了建奴。
其中有一颗炮弹落在了卫河的冰面上,瞬间在冰面砸出一个白点,弹起少许之后又落在冰面上,然后骨碌碌往前滚了很远才停下。
当弹丸彻底静止时,正好停在一辆冰爬犁的前面。
只见这时候,前面的几十辆冰爬犁已经纷纷停下,但是后面的冰爬犁仍在往前滑,卫河冰面立刻显得有些拥挤。
“吁。”骑马沿着卫河南岸行进的多尔衮喝住战马。
跟在多尔衮身后的福临、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侯方域、曹尔玉以及阿山等人也纷纷跟着勒住战马,停在河边。
多尔衮更是举起了望远镜。
观察片刻之后不屑的问道:“阿山,能估计出明军红衣大炮的射程吗?”
“能。”阿山手里也有一具望远镜,观察片刻之后说,“主子,明军红衣大炮的射程只有两里多点,比不上我们大清的红衣大炮。”
福临听到这,就很想问大清的红衣大炮射程能有多远?
但想到额娘临行前的吩咐,便又咽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很快,正白旗汉军固山额真石廷柱接着说:“经过汤若望的改进之后,我们大清的红衣大炮射程已经从两里多增加到将近四里!”
【注:明代1里=180丈=360步=576米】
福临心忖道,果然,额娘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多尔衮笑道:“看来南明的铸炮技术并没有丝毫的进步。”
侯方域便不失时机的说道:“汤若望曾是明朝钦天监正,然而如此大才崇祯这狗皇帝却竟然不懂得重用,足可见南明气数已尽,为我大清取代乃是顺天意应民心。”
这话说得多尔衮十分舒坦,点头说:“石廷柱,可以让红衣大炮上岸了。”
“嗻。”石廷柱答应了一声,随即打马来到河边大喝道,“皇父摄政王有旨,各旗汉军立刻将红衣大炮拖拽上岸,赶紧的。”
“轰!”然而石廷柱话音刚落,耳畔便听到了一声巨响。
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河面上溅起大片的碎冰。
“这……什么情况?”石廷柱有些懵,这是冰层崩了吗?
可是按说不应该啊,开春之后的冰层强度虽然不比冬天,可是仍有数尺厚,而且卫河也没有多宽,按说冰层无论如何也不该崩解。
正在一头雾水之际,石廷柱隐隐约约听到喀嚓一声脆响。
这一声喀嚓,就像一枚石子投入湖面,瞬间打破了平静。
下一个霎那,前方差不多三百步长的卫河冰面突然崩裂,原本停放在冰面上的数百辆铁爬犁还有驾犁的汉军及骡马立刻下饺子般噗嗵噗嗵掉进水里。
跟着掉进卫河里的还有八旗汉军携带的数十门红衣大炮。
“啊?”看到这幕,石廷柱一下子懵掉,这是怎么说的?
不光石廷柱,福临、洪承畴、范文程还有宁完我等人也懵掉。
这也太坑了,居然在冰层下埋藏了火药,专等着他们踏入陷阱?
这一波损失可不小,少说也有五六百辆冰爬犁翻入卫河,冰爬犁上装载的几万石粮食算是白瞎了,就算捞起来,也会很快发霉烂掉。
此外还有数十门红衣大炮也落进了卫河。
虽说卫河也没多深,这些红衣大炮最后肯定也能捞上来,但是这次的大沽口之战肯定是赶不上了,这也太狡猾。
然而,事情还没完。
爬犁上的近千个八旗汉军纷纷落水,好在卫河水并不深,河面上也飘了好多骡马,所以落水的八旗汉军纷纷抱着骡马往岸边游。
很快,卫河南北两岸就挤满了八旗汉军。
与此同时,后续的八旗汉军以及绿营兵也纷纷到达。
这就使得卫河的南北两岸变得更加拥挤,变得简直跟闹市一般。
多尔衮皱了下眉头,正要让石廷柱上前控制局面时,耳畔陡然听到轰的一声。
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那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将多尔衮的耳膜都震碎,同时感到脚下地面都在剧烈颤动。
“主子小心!”侯方域猛扑过来,将多尔衮扑倒在地。
苏茉尔也是一把将福临搂入怀中,试图用她那副柔弱的身体保护福临的安全。
但其实这是多余的,因为爆炸并未波及到多尔衮这边,就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但是接连不断的意外使得多尔衮的心态有些崩了,推开侯方域坐起来怒吼道:“此人是谁?此人究竟是谁?谁?”
“主子,不用问,肯定是阎应元!”阿山黑着脸道。
身为正白旗的固山额真,阿山是参加过山阳大战的,对于阎应元的那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可以说记忆犹新。
“主子,肯定是阎应元。”
阿山咬牙着吼道:“肯定是阎应元!”
“阎应元?”洪承畴等人心头凛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