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烽举起弓箭,瞄准了眼前之人。
双方兵刃相交,王宫内到处都是战斗的爆响,宫人们四散奔逃。
就在尉迟烽连连后退的时刻,一抹黑影突然及时地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贯恶剑破空劈斩出一道亮丽的弧度,却被尉迟伽罗轻而易举地用矛尖挑开了。
两人各退了一步,尉迟伽罗怒喝一声,李星鸿用眼角瞥了一眼尉迟烽。
“你先走,里飞沙就停在外面。”
尉迟烽猛然抬头,瞳孔骤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尉迟伽罗身周环绕着黑金色粒子,眼中迸发出异常的光亮,手中长矛散发着黑色戾气。
李星鸿毫无避让之意,当即横起长剑,一抹红光在剑刃上闪现。
“尉迟烽,你快走!”
李星鸿低喝了一声,身影已经扑向尉迟伽罗。
尉迟烽丝毫不退,搭起弓箭加入战斗,目光坚韧而犀锐。
“这是我和伽罗之间的事,让我来做这个了断!”
李星鸿手中长剑发出嗡鸣,尉迟伽罗的长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应了这份战意。双方兵刃相交,王城大地发出震颤。
虎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李星鸿咬紧了牙关。尉迟伽罗忽然弹开剑刃,转身刺向身后之人。
“尉迟!躲开!”
李星鸿飞扑上去,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长矛一击贯穿尉迟烽的心脏。
李星鸿刺出一剑,将尉迟伽罗捅翻在地。贯恶剑通体散发着蓝光,无数电流从剑身涌向地面,如同细蛇游走。
尉迟伽罗的五官扭到了一起,挣扎着想要摆脱剑刃束缚。
李星鸿握紧刀柄,目中燃
烧着斗意,直至剑下的那副躯壳再也无法动弹。
“云敛……”
李星鸿恍惚了一下,拔出长剑,怔怔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尉迟烽。
他呆滞了一下,低声道,“你别死……”
尉迟烽紧锁着眉,双目注视着夜空,“带我去……”
李星鸿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去哪里?”
微弱的星光映衬着尉迟烽平静柔和的脸颊,那双眸子中永远盈着比太阳还要炽热的光亮,可此刻却仿佛即将熄灭。
“你冷吗?”李星鸿低声问道。
尉迟烽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太在意,而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事,他望向李星鸿,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意味。
“日光城,来不及了……”他望向黑暗中的山脉,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替我和她说,对不起……烽哥失信了……”
李星鸿坐在地上,怔了半晌。
一滴雨忽然落了下来,他忽然像是触电一般回过神来,替尉迟烽阖上了双眼。
他自以为已经经历得够多了,可是当怀里的人心脏不再跳动时,他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不知所措……
不论走了多远,那场大火的阴影仿佛永远都在追赶着他。
他谁也留不住……
高速公路上,叶霏烟将扳手丢到了一边,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彻底放弃了修理眼前这辆即将迈入坟墓的二手载具。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被困在了沙漠中。
“快要没电了。”星云道,“先记下导航路线吧。”
“什么时候你们这群智械才能摆脱续航能力不足的困扰?”叶霏烟感到苦闷无比。
远处,一辆
白色的载具忽然进入了她的视线,她嗤笑了一声,并未在意这可笑的幻觉。
“需要帮忙吗?姑娘?”白色的古董燃油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叶霏烟扭头看向说话者,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宁……宁王?”她从地上弹了起来。
“叫叔父就行了,我和你阿爷可是过命的交情。”李均尧摘下墨镜道,“回高昌吗?上车吧,后座上有个西瓜。”
叶霏烟在心底里暗暗欢呼了一声,毫不迟疑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战事结束了?”李均尧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天子下令撤兵。”叶霏烟道。
“你怎么一个人?”
“休假。”叶霏烟埋头啃着西瓜。
她实在太渴,顾不得什么形象,更不顾上和李均尧套近乎。
“下回记得租一辆好一点的车。”李均尧道,“一个人出门,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要不是恰好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走回高昌吗?”
叶霏烟摸了下嘴,一时接不上话。
离开于阗时,她并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计划,走到哪儿算哪儿。这会儿,她却忽然觉得鼻间有些酸涩。
仗打输了没有将她整垮,李星鸿的绝情没有把她惹哭,她被一辆破二手车轻而易举地打败了。
“叶姑娘,你怎么了?失恋了?”李均尧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她,神色间带着些许错愕。
叶霏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西瓜太好吃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西瓜了……”她抽泣着道。
李均尧诧异了一下,“到底是谁让你伤心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懂
得怜惜像你这样的女孩?真不像话!”
“是李星鸿……”叶霏烟哽咽道。
李均尧:“……”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道:“所以,他还活着,是吗?你和我好好说说……”
叶霏烟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算了,叶姑娘,我不为难你了。”李均尧安慰道,“别哭了,我回头揍他去。”
汽车驶入高昌城,叶霏烟刚一下车,便发现杨雪钊带着狗早已站在门口等候。
“叶姑娘,有空可以来我府上坐坐。”李均尧对她挥了下手。
叶霏烟对他点了下头,杨雪钊主动上前替她搬运行李。
“云南王今天早上刚走,听说你休假,还想邀请你去南诏玩呢。”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现在提不起任何兴致。”叶霏烟道,“我要把行军日记整理出来,不想出门。”
“叶姐姐,你怎么不高兴?”杨雪钊不解道,“晚上设宴,义父要为你接风洗尘呢。”
“我不想喝酒,随便吃点儿便饭就行。”
叶霏烟将衣物从行李箱里整理出来,忽然发现箱子里唯独少了她的那把枪。她怔在了原地。
“叶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杨雪钊关切道。
“枪被拿走了……”叶霏烟喃喃道,“居然忘了让他还给我……”
杨雪钊当即觉得事态不一般,谁都知道安西节度使的那把手枪从不离身,那是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落在于阗了?要我和你一起回去找吗?”
“不……算了……”叶霏烟垂着眼道,“对我来说,它不重要了。”
杨雪钊感到愕
然,犹豫了半晌,末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叶姐姐,晚上记得赴宴。”
翌日清早,叶霏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执起扫帚将庭院扫了个干净,又打了桶水,从东厢房到西厢房,将每一处门窗与家具摆设都擦得一干二净。
晌午时分,李星鸿拎着一箱行李,四下一顾,瞥见院墙下叶霏烟正在除草。
“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定。”他开口道。
叶霏烟站起身来,手里拿着锄头,怔怔地看着他。
“有什么话也不必特地见面说吧?”叶霏烟道,“你没有我的电话吗?”
“你没接。”李星鸿道。
叶霏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来,她的通讯器昨天下午就没电了,被她丢到了床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充电。
“有什么事?”她抬眼问道。
“尉迟走了……”李星鸿垂眸道,“我没能救他。”
叶霏烟抿着唇,双目紧盯着他的脸颊,眼中逐渐泛起酸涩。
她无法忽视李星鸿眼中的悔恨与悲痛,亦无法对他心生憎恨。
“李星鸿,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我。”叶霏烟叹息道,“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想救他,我绝不会怪你。”
李星鸿点了点头,他再清楚不过,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唯独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我们去旅行吧。”叶霏烟建议道,“你听说过分手旅行吗?”
她有十余天的假,她想要用一些时间来确认自己已无法再爱上李星鸿的事实。
李星鸿呆滞了数秒,应道:“可以,第一站想去哪儿?”
“江南吧,一直想去看看。”叶霏烟十分随意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