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夜听澜又过来。
凤吟晚以为是又有什么大事,正准备起身应对,却见他只丢下一句“明日进宫”便快步离开。
身后,凤吟晚瞧着他那略显仓惶的步子,眉心微拧了下。
一旁凤谨宸正在喝汤,见状当即也好奇地探了小脑袋过来。
“娘亲,你是对坏蛋老王施了什么咒语么,他怎么突然变得很怕你的样子?”
得,连凤谨宸都看出来了。
凤吟晚唇角微微一抽,心下暗自腹诽。
咒语倒不见得,没准是她这个“死人”还阳,把他给吓住了。
但这话她嘴上还是不能说。
是以,转眸睨他一眼,又佯装恼怒,“他哪里有很怕我的样子?你娘亲看起来就这么恐怖?”
凤谨宸想都不想,直接点头。
“娘亲,我觉得你没有以前温柔体贴了。”
遥想当初在宗门时,他可是娘亲当之无愧的宝贝啊!
威胁恐吓什么的,只有舅外公才会如此!
唉~世道变了~
“没有以前温柔体贴”的凤吟晚:“闭嘴,吃饭!”
凤谨宸:“哦……”
到底是好奇心更胜一筹,他默默低头扒了两口饭,又不死心地继续开口。
“娘亲,我真
的觉得坏蛋老王不对劲,你看他以前来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现下……”
凤吟晚美眸一眯,聒噪声戛然而止。
顿了顿,她却也觉出几分不对。
只是传个话而已,寻常这都是亓玄的活,如何用得着夜听澜亲自过来?
说起来,今日府上好像都未曾见到亓玄的踪影。
他一个贴身侍卫,无故自然不会轻易离府,一天都没见人,难道是出去办什么事了?
昨夜他那副执拗的样子又在脑中浮现,凤吟晚眉心微拧了下,又斥声。
“吃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她的身份被揭破后,夜听澜反倒是愈发规矩起来了。
翌日一早凤吟晚去乘马车时,他人已经安静地等在了车内。
凤吟晚瞧了一眼,驾车的是府上别个侍卫,仍旧不是亓玄。
一上车,夜听澜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听得她进来,也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突然一下这么规矩,倒还叫她有些不适应,凤吟晚坐定,清了清嗓子,状若随意问了一句。
“你身边的侍卫换人了?”
这话出口,马车内的气氛不知是何缘故,就凝固了一瞬。
就在凤吟晚后悔自己多嘴一问时,那厢端
坐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亓玄另有差事,这两日未在府上。”
凤吟晚:“哦。”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她无意多问,得知后便未再多言,一路上车厢内都十分沉寂,凤吟晚听着外头隐约传进来的马蹄声,昏昏欲睡。
良久,面颊上落下一点微弱力道,动作极轻,一触即离。
她纤长的睫颤了颤,略为迷蒙睁开眼,面前,夜听澜低晦的嗓音落下。
“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时,高公公已经等在了宫门口。
凤吟晚惊讶竟是他亲自来接,身畔,夜听澜步子已经迈开。
“王爷,侧妃,快随老奴去吧。”
见着他们,高公公态度倒是极为恭敬,凤吟晚点点头,跟着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路过御书房时,见着一群朝臣跪在外头,凤吟晚疑心多看了两眼,便就听他解释。
“奥,侧妃勿要见怪,那些个啊,皆是来替皇后娘娘和大王爷求情的。”
求不求情的,凤吟晚倒不感兴趣,但这求情的对象……
微怔了下,她略为惊讶扬眉,“替皇后娘娘和大王爷?”
“侧妃有所不知,昨儿个皇上的身子才将将好转,皇后娘娘的母家却
出了大事,陛下震怒,已经下令抄家了……”
小心着往周围看了一眼,又压低嗓音道,“皇上有意废了大王爷,将其送回福修寺去,现下连皇后娘娘都被禁足在了宫中呢。”
凤吟晚震惊,一路才将事情听了个明白。
原是皇后的胞弟昨日在聚贤楼喝醉了酒,一时不慎竟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言语间还有意宣扬大王爷为嫡长子,必是储君之选,而自己则将是未来的国舅。
皇帝本就性命垂危,好不容易清醒了些,自然听不得这话,当即便以谋逆罪论处,秦家上下全部被抄,年十五以上男子被押入牢中等候问斩,女子则悉数充为娼妓。
皇帝的怒火波及九族,这些女子中自然也应包括秦如怜,因她被凤吟晚留在了墨王府,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过按罪名来说,她现下确也是真真切切的低贱奴籍了。
秦氏百年大家,倒台却只在顷刻。
凤吟晚除了咂舌,却也深觉帝王无情,翻脸只在一瞬之间。
当年将军府被抄的光景犹在脑中,不过相比之下,凤家只是抄家流放,下场却是要比秦家好太多了。
心绪微动间,便已至养心殿门前,
高公公对着他们行了一礼,步子悄然停住。
“王爷和侧妃进去吧,老奴告退。”
凤吟晚点点头,跟在夜听澜后面进了殿。
昨日被这事一气,皇帝怒火攻心,差点又要过去,现下仍旧是在昏睡中。
夜听澜姿态倒从容,从旁捡了个位子便兀自坐下。
凤吟晚看了一眼,美目微微一扬。
这么大的事,他竟也没个反应,难不成是早就知晓了?
等等。
那日她说要将秦如怜纳成妾留在府上时,这人说得什么来着?
留作丫鬟……
皇后的胞弟酒后乱言和秦家被抄,这都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可夜听澜先前便可断言,难不成他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还是说,此事本就是……他的手笔?!
凤吟晚心中一凛,美眸几乎是同时收紧。
抬眼望过去,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那张侧颜依旧冷峻。
冷白皮肤在殿中烛火的映照下,镀上几点微弱暖意,可神色却又愈发晦暗起来,叫人看不出眸中孕育的是何情绪。
凤吟晚微抿的唇瓣下意识一紧,正欲开口,殿门却又倏然被推开。
逆着光线,她眸子眯了眯,看清来人正是一袭官服,手提药箱的姜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