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户外山神峰02出发，篝火与空心砖
*
早起。天还几乎黑着。塔塔开始因为墨迹挨催，先起来先起来，上车睡，然后坐车去车站，出工作室时塔塔的背包太大被卡住，修恩只得揪着她往外倒，急得塔塔嗷嗷叫，感觉像乌龟一样被翻壳。看着塔塔的窘态，修恩难得地笑了。
到了车站，修恩故意给塔塔钱让她去买票，大概是想锻炼锻炼她。上了车，坐车要六个小时，然后去山神县，一路上睡，聊天，照相，画窗花，很快就过去。塔塔和修恩说了以前室友写的文字，叫她不爱吃鱼。说做梦经常梦到粘滑腥臭的什么东西进了嘴巴，让她恶心。修恩说，怕是小时候经历过性侵，潜意识，或者刻意地避开了显性表达。塔塔说，那个男的也曾经在她睡觉的时候进她房子，让人觉得不安全。可她每次说这个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叫她别说，不信。修恩说算了说不说得清，都过去了。到了山神县，和山神像照相，买了去下村的车票，吃了米粉加蛋，吃很快辣得吸鼻子，然后继续坐着等倒班车。坐上去下乡的大巴，路过崩塌山段，之后有人上车，搬了一堆装医疗用品的纸箱，车上老奶奶跳起来踩上座椅吆喝说挤到自己了，动作灵敏看得人捏一把汗。修恩和塔塔两人小孩一样笑了半天。修恩帮忙扶了一路箱子，旁边女人一边扶一边扶额。
车到了山神峰所在的那个乡，村民互相熟悉认识，找了一个阿姨，帮忙打电话叫来了包车司机，开车过来，载他俩上进山口。那个师傅姓丘，长的很像塔塔爷爷的邻居，塔塔凑上去开心地和丘师傅说：
圣代加土豆泥特别好吃。
丘师傅有点愣神，修恩见有点尴尬，赶紧接过话去。之后偷偷和塔塔说，我知道你是想和人家套近乎，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事分享给别人对不对？可是他们人类不像我们外星人，修恩打趣到这里笑了笑，又说，是有固定社交套路的。
塔塔觉得，这就比塔塔妈妈单纯说她这话怎么可以说来得有道理多了。
而且，他们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可修恩知道我在想什么！
塔塔这么想着，就老实巴交地坐在车后排不太说话了。只听修恩与丘师傅家长里短的聊，丘师傅很喜欢修恩，满脸笑意掩盖不住。塔塔觉得修恩在户外和城市里判若两人，什么阿斯伯格还是抑郁焦虑一挥而空，话又很多，从正经八板的直男癌成了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路过商店，买了挂面和五瓶酒精，塔塔看见面包，犹豫了一下没有买，而是买了叫麻枣和雪枣的当地食品，同时买了水。丘师傅用这些时间去了趟肉摊，下车给自己家买了肉，现杀的羊排，之后驾车到了山神峰脚下。修恩一边给钱，一边说回来还会搭车，希望师傅能拉着去山神峰旁的一个古村，师傅满口答应。
开车走后修恩发现塔塔把水忘车上了。只好收拾了下，将仅有的水装满水袋，而把空瓶子放包侧面等找到水源再灌。而塔塔拿着一堆买东西给的红色空塑料袋发呆，想要扔哪里，碰巧看见一个奶奶，一手拿杆子往一个袋子里扔垃圾，塔塔以为她和城里环卫工人一样，是专门负责清洁的，开心地跑过去，问，奶奶我能不能把袋子扔进去。奶奶笑笑点头，塔塔就扔了进去。之后同行了几公里，修恩和那个奶奶又聊了很久。和奶奶分开时，修恩才告诉塔塔，奶奶不是负责卫生的，而是周围的村民，而且塑料袋也可以留着户外用。
上山时，走了一会儿上坡，塔塔才发现包真的挺重，修恩看了她一眼，默默把两个登山杖都给了塔塔。之后走了几步，发现水源，在一处小山坳里，白色瀑布从山上流下，汇入潭中，他俩在水边休息玩耍了一会，修恩拍拍塔塔，教她并指望向太阳，测算太阳落山时间，以及根据太阳的位置找方位。塔塔学了很久，可没学会。这时随着时间挪移，太阳照进了山坳，落在瀑布上。
彩虹！塔塔惊喜地叫道。修恩说，我们很幸运啊，早晚几个小时，太阳照不进来，就看不到彩虹了。然后
修恩说，可以找露营地了。继续前行，看见一个适合露营的地方，旁边有水源，但因为要下去，上来时很不方便，同时下面位置又不一定够大，靠近水源不好生火，就放弃了，继续走。几十米后，发现第二个露营地，在路左边的一个坡，坡中部平坦，土上铺着一层落叶，许多树木在坡上，还有竹子。修恩卸下包，爬上去看了看，适合露营，之后开始铺帐篷。塔塔把两个包背了上去，才知道修恩帮她分担了许多负重，包比自己的重了很多。
随后，脸通红地和修恩说，她要上厕所。
大的小的？
小……小小的。
修恩放下兵工铲，翻出一块防水布递了过来。
干嘛啊？上厕所哎。
当裙子一样围着脖子，垂到地面，脱裤子往下蹲不就行了——甚至造型还会有点酷哦。我背过头不会看你的。修恩说。
塔塔恍然大悟，完事之后修恩已经把帐篷扎好了。塔塔跑去跑到瀑布处打水慢悠悠走回去的当儿，修恩已经堆好了石头灶台，一个西瓜大的圆形灶台，高度适中，塔塔一看到就很想去捡柴，怕天黑捡不到，结果拖了个烧不着的大竹子上来，修恩叹了口气：捡都捡了，用来挡风吧，修恩说他已经砍了一棵树，还找好了柴，已经堆在后面了，要塔塔先把零碎物品塞进帐篷袋子做枕头，再把不用的都丢进帐篷，把锅子之类的物品取出，修恩找了石头，铺上泡泡纸坐着，又摘来松针，马尾松，放在锅里，倒上水。放在一旁，还有挂面调料包，塔塔把树枝掰成小柴。
之后开始点篝火。修恩把木头堆成了三角状，浇上了一些酒精，点燃，发出微弱蓝色火光，顺利烧着，开始加柴，塔塔怕烧到手，总是把柴随便扔进去，火苗被压的快灭掉，修恩说要竖着堆进去，但越心急塔塔越做不到，一把湿柴又丢了进去，火灭了。
你干嘛啊。修恩急了，浇了酒精，准备再来，加好之后，塔塔又是乱加柴压灭，塔塔压力山大，火升起的烟呛住眼睛，泪流满面，只好默默掰柴，不敢再加，挑火也总是挑不好。
火再次被修恩点燃，柴烧得也还好，可盛水的锅被塔塔碰到，水撒进火堆，火苗一下弱了。之后勉强被修恩抢救过来。水咕嘟嘟冒泡，开了，泡了松针茶，很甜，好喝。泡了挂面，凑合吃了。
吃喝完，熄了篝火，浇了水确保不会引发山火，便进了帐篷，一边吃雪枣与麻枣一边聊天。到睡觉的点了，就出去刷牙，塔塔先出去，回来时修恩问塔塔要牙刷。
扔了，扔火堆了，塔塔说。塔塔以为带了很多。其实并没有。
修恩无语，只好凑合用手指刷了牙，之后换好袜子铺上防潮垫。刚睡下，修恩忽然发现防潮垫湿了，一摸，很多积水，顺着发现塔塔的水袋漏了，睡袋也湿了一半。修恩已经没了脾气，叹口气说，看吧，开始不检查，这就倒霉了，说完把吸汗的衬衣脱掉给塔塔，让她把防潮垫睡袋都擦一遍，稍微补救。塔塔有些担心晚上会冷，修恩说，今天先试一下，如果冷明天就下撤。
修恩把手电筒挂在帐篷内部高处，点燃了蜡烛，放进那个塔塔以为没有卵用的奶粉罐子里。关了手电。烛光温暖，罐子外层的孔状投影在帐篷上，一圈圈小光芒。罐子外壁散发出热度，让帐篷里温暖了不少。
原来这些东西都不是没有用啊。塔塔说。
塔塔每次都被现实暴击，头都要成陨石坑了。
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东西和人是没有用的，但要努力，只是，你总这么笨手笨脚的吗？一路你就说你闯了多少祸了吧，修恩好气又好笑地捏了下塔塔的脸。
空心砖？塔塔突然说。
空心砖？什么空心砖？修恩说。
没什么，塔塔回过神来，讪讪地笑着，我就是有点笨手笨脚的。
*
空心砖。
塔塔做过一个梦，梦里去坐船，遇到船夫，立足于桥右头，莫名想起摆渡人。他面色苍白，身形细长矮小，没有言语和表情淡漠。一言不发，然后塔塔上岸回家，姐姐们叫我，说那个男的是我的相亲对象，要我去试一试。之后是一些堆砌的灰色砖头，梦里塔塔说：
空心砖专家。
过年时，塔塔的姐姐对塔塔说，之前部队里和她家有点亲戚的男生，个子没塔塔高，仗着家境好，混了个头，买了很多友情，交了无数女友，现在在部队生活，他说塔塔阳光开朗，以后有缘分可以试试结婚，但要等他事业有成。今年年底，他找姐姐要塔塔照片，莫名和这个梦境相对。
塔塔没有给，不知为何。
塔塔又推了一桩条件不错的提亲，塔塔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这怪不得任何人事。
这个梦做到空心砖专家时，塔塔已经决定动身出发寻找，寻找某个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