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觉寺,建于前朝,位于京城西南的桃山。
经历代皇帝扩建,成为大盛朝最大的佛寺,每年元宵,心觉寺都会有灯会,届时当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会去游玩。而在平时,心觉寺也是香火旺盛,前来祈愿求福的人络绎不绝。
周毅赶着马车一路上沉默无言,根本没有和夏晴交待任务到底是什么,夏晴也找不到机会问。
马车停稳,夏晴下了车。虽然天气寒冷,但前来心觉寺上香求福的人仍然很多。山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且多数马车的装饰都颇为华丽。
“听到钟声,便到后山听雪亭。“
夏晴下车时,周毅小声说。她点了点头,便走了。
心觉寺有八景,山门为一景。山门所挂牌匾上书“心觉“二字,乃前朝皇帝所书。钟声为一景,寺庙内有一口巨钟,重一千斤。每日早、中、晚敲钟一百零八下,声闻全城。后山听雪亭又是一景,亭子为八角飞檐样式。位于后山半山腰,只有一条小径直达,在亭内听雪簌簌而下,仿若乐章。看白雪覆盖满山,如置身仙境。不过,因道路难上,到那里的人却很少。
虽然心觉寺是有名的寺庙,但夏晴根本无心游览。她的心思都在待会儿的任务上,这让她心神不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对不住。“夏晴道一声谦,想走却被那人拦住了去路。
夏晴抬头看,只见一个身高1米八几,脸色白皙的帅哥拦在身前,他的眼神看起来清澈无害,很像婴儿的眼神,看起来只有17、8岁。
“姑娘也是来祈福的吗?“
垃圾的搭讪方式,夏晴在心里吐槽。来寺庙不祈福难道来剃度吗。
要是在前一个世界,夏晴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小奶狗帅哥,看起来纯良无害,对爱情满是憧憬。夏晴就喜欢让他们尝一尝爱情的苦。
可现在,她一点这种心思都没有。
她只点了点头,便走要人。小奶狗却不放过她,继续说:“我也正好要去上香,帮我母亲祈福。不如咱们结伴一起。“
夏晴立刻拿出一副成人调戏小孩的派头,说:“小公子,你若想认识奴家就去城东平康坊风月小院,花几十两银子买个入场费就行了。“
说完,便潇洒地走了。心里还在吐槽,毛都没长齐,学人家调戏大姑娘,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吗?
她完全没想到,其实她现在是20岁的官妓夏晴,而不是那个在夜场纵横多年的御姐夏晴。
咚——
钟声响了。声音清冽悠扬,传遍整个心觉寺,远远地传了出去。
夏晴心里一紧,她正在大雄宝殿前,一眼就看到里面巨大的佛像。佛像低眉顺目,无喜无悲地俯瞰世人,有诵经声从殿内传来。
她双手合十,默默一拜,便走了。
到了后山,只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山顶。前面一段还修了阶梯,后面则是完全的自然小路,还有很多突兀的山石,有横斜出来的树木枝干,再加上天冷霜冻,崎岖的小路又湿又滑。
一个身披白色大氅的女子正艰难地走着。
夏晴便走便骂,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学个这么难走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看,似乎能看见亭子的飞檐。呼出一口白气,继续走。
大概走了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她才走到了听雪亭。这个地方在半山腰一处平地,背临悬崖哦,只有一条小道通上来。在亭子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上来的人。确实是一个接头的好地方。
到了亭子,夏晴却发现已经有两个女子在里面了。她心下警觉,却没有表露出半分,默默走了进去。
两个女子都披着大氅,看装束家境也很好,更奇的是,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不过一个脸色冷漠,如冰霜;一个满脸忧虑,似愁云。
怎么她们看起来比我的命还苦,夏晴心里想。
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两人离开,夏晴心里有点着急。她们不走就没法接头啊,相比起等待的煎熬,夏晴更喜欢速战速决,死也要死得爽快点。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人还是没离开。只听见有细微的声响,一只手突然抓在了临着悬崖那边的栏杆上,然后手的主人灵巧地翻身,跳了进来。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夏晴却更是惊讶,来人是周毅。
夏晴瞟了一眼悬崖,只见下面都是枯败的树干,这亭子的距离地面少说也有百来米啊。猴子也爬不上来啊。
不是人,不是人。夏晴在心里吐槽。
“恸哭六军俱缟素。“周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冲关一怒为红颜。”那两个女子齐声回应。
这是接头暗号!夏晴反应过来了。
两名女子不约而同看向夏晴,周毅说:“她是我带的人。”
这两名女子同样是吴王安插在京城的间谍,神情冷漠的叫倩云,是姐姐;忧虑的那个叫玉鸣,是妹妹。她们比夏晴来得更早,现在的身份是当朝丞相的儿子申屠鸿的小妾。
“你们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什么事吗?”周毅问道。
一阵风吹来,寒冷刺骨,夏晴紧了紧衣裳。
双胞胎姐妹没有说话。
周毅冷哼一声,继续说:“一个月前,信公有令,刺杀丞相申屠孤。咱们的人观察良久,摸清申屠孤的作息,出游习惯。终于定在七日前,申屠孤去白楼参加诗会的途中刺杀。”
他从府中出发,经朱雀街,过长虹桥,再到白楼。以前。他都会走这条路线。我们准备在长虹桥动手。
然而,那一天申屠孤过了朱雀街,却转而拐进了银海胡同,又走玄武街,绕了一大圈去白楼。
古怪吗?“
周毅并不是在问她们三人,也就没有等她们回答。
“有人背叛,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他目光直刺玉鸣,突然五指成抓,拿住了玉鸣的肩膀,一发力,玉鸣便已经跪倒。
夏晴被周毅突然冒出的杀气吓了一跳,倩云的脸上仍然冷漠。
玉鸣神色痛苦,脸色苍白,道:“我,我没有背叛,没有泄露计划。”
周毅根本不听她的辩解,道:“对,你没有泄露。你只是和你的情郎说,前几天求了一卦,说申屠家的人这几天莫过水,有灾殃!”
玉鸣的肩膀疼痛难忍,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听到周毅的话,心里已经明白再无生路。
“姐姐,是你说的吗?”
玉鸣艰难回头,看着倩云。
倩云脸上仍然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玉鸣身子一瘫,如被放了气的皮球,支撑她的力量全都没了。但她仍然鼓起最后一点勇气申辩:“申屠丞相反对削藩,不会对王爷造成威胁。杀了他,反而对吴国,对王爷不利啊。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周毅冷哼一声,道:“你是舍不得情郎,舍不得你在丞相府的荣华富贵!杀与不杀,杀睡,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只需要听命行事!“
周毅一脚将玉鸣踢倒,手掌一番,手上便多了一把匕首。
他把匕首递给夏晴,道:“杀了她!“
匕首刀身如秋水,刀锋反射着寒芒。夏晴死死盯着匕首,匕首映照出她的眼睛。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一个任务,这是一个测试,一个考验,就像杀陈尘一样。
甚至,刺杀申屠孤的计划也是一个测试,也许玉鸣早就被怀疑了。于是,组织内的人故意设下这个计划,看看玉鸣到底会不会通风报信。
咚——
一声钟声从山脚的心觉寺传来。
“拿着!杀了她!“周毅的声音像冰川塌落。
拿着,你必须拿着!夏晴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提醒她。
她伸手手,接过了匕首。匕首冰冷异常,就像拿着一块冰。
她看向玉鸣,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子,有着好看的鹅蛋脸,一双杏眼如果笑起来肯定很好看,但现在那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也映照出一个纠结无措的女子。
咚——
又是一声钟声。
杀了她,不杀了她你就得死!
杀了她!她反正一定会死的,你不动手,其他人也会动手。
你不杀了她,就会被杀!
理智的声音在疯狂地提醒夏晴要做出正确选择,她一步一步挪向玉鸣,双手握着匕首,还是忍不住颤抖。
咚——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