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郁轩每日辰时都会来此,监督她修炼,知道戌时才离开。
如此过了五日,花清染的功法终于有了突破的苗头,但她也因此开始犯难。
修士突破之时,修为猛然提升一大境界,由此产生的灵流必然强悍无比。若以她和郁轩这种面对面的距离,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
然而第六日,郁轩刚来到琼芳殿不久,便有使女匆匆来报,说是画着锦娘娘的美人图,无故消失了。
许是因为太过慌张,那使女的声音便大了些。
花清染恰巧就在一旁,这些话悉数都被她听了去。
这宫中能被称为“锦娘娘”的人,应也只有那一位了。
花清染心下了然,却仍是故作惊诧地问了一句:“锦娘娘是谁?什么美人图?”
使女听她这话,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垂首跪下,身子颤抖得如同风中树叶,口里不断讨饶。
“城主饶命!”
郁轩不悦地皱起眉,强压着火气对花清染说道:“一幅故人画像罢了,花主不必在意。”
花清染看了看地上的女子,敛眉道:“既然如此,我不问便是了。她也是心急,无意冲撞,城主就饶她一次吧。”
“就依花主的意思。”郁轩闷闷应了一声,挥退使女,“花主且在此继续修炼,本座去去便回。”
说罢,不等花清染应声,他便大步离开琼芳殿。
待到郁轩的气息离远,花清染终于松了口气。
她颓然瘫坐在圈椅里,勉强定了定心神,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而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下不成调的埙声,竟有几分逗趣的意味。
她赶忙起身推开窗子,果然见到了那个消失许久的白衣少年。
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笑道:“你终于来啦。听说你这几日,一直被墨宗主严加看管,今日是怎么跑出来的?”
南宫别宴轻靠在窗边。侧过脸佯作叹息,“唉,我再不来,这回廊都要被某只小花儿瞧出个窟窿来了。”
花清染反应过来他话里所指,嗔道:“你偷窥我?”
南宫白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那么难听。我这叫暗中观察。”
花清染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一样。”
“嘿。”南宫噎了噎,“本世子不跟小花儿计较,你先让我进去。”
花清染忍不住笑出来,应声退到一旁,将窗边空位让出来。
南宫翻身而入,随手便在周围设下一道禁制,以示警之用。
“说正事。”他正色道,“我看你修为即将突破,若是不想被郁轩发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花清染略有迟疑,“现在?来得及吗?”
“放心,他一时半会儿应该过不来。不过,以防万一,你也要尽量快些。”
南宫别宴想了想,又道:“突破之事不可心急,尽力而为便可。开始吧,我会在旁给你护法。”
花清染点点头,“哦,好。”
说罢,她找来两个蒲团,在内殿入定。
南宫别宴亦在她身旁盘膝而坐,撑起一层结界,将此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幽明殿内,流霜和莲夏皆跪伏在御座前。
“本座不过离开一个时辰,你们竟连一幅画都护不好!”
郁轩立在金台上,强忍着怒气的模样,令座下二人惶恐不已。
他咬牙问:“找到了么?”
“回城主,尚未……”
流霜低垂着头,在郁轩这座暗涌的火山喷发之前,她赶忙又道:“但幸好您在画卷上留下了印记,属下循着印记去找,也的确发现了画卷的踪迹。”
郁轩不耐,催促道:“在何处?”
流霜将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道:“祁白道的……赌坊里。”
祁白道是这里最长,也最繁华的一条商道,由西向东,几乎贯穿了整个幽明界。
西南墨家便是这条商道的起始点,而东边尽头则紧邻月汐湾,直通凡世。
商道上来往之人鱼龙混杂,赌坊更甚。
若画卷落入这些赌徒手里,即便手眼通天如幽明城主,想要再寻得此画,怕也不大容易。
听到这话,郁轩再也压不住怒火,叱道:“怎么回事!”
流霜疾疾叩首,“城主息怒,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本座要你亲自去。”
流霜一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却也只得应道:“是。”
郁轩淡淡睨了她一眼,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冷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起,封锁商道。涉及画卷所在的赌坊,一个一个挨着查。但凡看过画卷者,格杀勿论!”
闻言,台下二人皆是一惊。
“如若找不回画卷,”郁轩的声音淡漠而冷厉,“这司花圣女的位子,便该换个人来坐了。”
“去吧,不要让本座失望。”
流霜低伏着身子,心中蓦地一紧,垂头应是,再抬头时,已然红了眼眶。
待她离开后,郁轩才将目光投向莲夏,“本座先前命你将那幅画拿去重新装裱,那几日里,可曾有旁人看见过?”
莲夏垂首跪在地上,心中一紧,迟疑道:“奴婢有罪,那日奴婢未能及时赶来,怕误了城主的吩咐,便让奴婢的弟弟莲冬,替奴婢来宫中取画。”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瞄了郁轩一眼,忙又补充道:“莲冬年幼不懂事,平日虽顽劣,但也绝不敢擅自偷拿城主的东西。美人图失窃与他绝无干系!望城主明察!”
郁轩冷哼一声,“本座还不至迁怒一个稚子,他也没那个本事。”
闻此,莲夏松了一口气,却听他又问:“除了你弟弟之外,当真没有旁人了么?”
她思索片刻,恍然抬首回道:“还有一人……”
“说。”
“南宫世子。”
郁轩咬牙道:“又是这个小子。他可曾看到过画里内容?”
“这个……奴婢不大清楚。”莲夏谨慎开口,“但,画卷里的锦夫人,与当今花主无异,世子即便看到,应也只以为是花主的画像。而且,听闻世子这几日都在墨宗主府上,并未外出……”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郁轩打断了她。
她连忙俯下身去,“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其余之事,还要凭城主论断。”
郁轩闭了闭眼睛,久久才道:“他当真,在墨府未出?”
莲夏忙道:“不若婢子去将墨宗主请来一问?”
听她此言,郁轩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突然有了打算。
“不必。”他缓缓步下金台,淡声吩咐,“你去知会墨希微一声,商道的事他最熟悉,让他帮着寻找美人图。只一点,切不可将画卷的内容声张出去。尤其是,不要传到琼芳殿那边。”
“是。”
“顺便,将琼芳殿周围监视起来,没有本座的允许,谁都不可擅自出入。”
“谨遵城主之令。”莲夏迟疑片刻,“那花主那边……”
郁轩轻笑一声,“花主那边,本座亲自去看着。”
言罢,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提步朝着琼芳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