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摘星很是有点欠揍在身上,就像那种追着女同学薅人辫子的熊孩子似的,年纪一般不超过小学三年级、心理年龄徘徊在三到六岁。
但他一般不欺负小女生,祸害的目标非常明确,以前是身边的兄弟哥们,现在特指闻琤。
闻琤越是有躲避的意思,他就越是来劲,硬是要往闻琤身上贴。靠得近了,甚至能看清闻琤眼皮上的那一颗小痣。
叶摘星还手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闻琤避无可避,只有眼睫轻轻地颤了颤。
随着两个人愈发靠近,闻琤显得有些局促。叶摘星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摸完眼睛又要碰别处,还笑嘻嘻地又去捏脸戳鼻子。
可惜还没戳两下,闻琤就回转过神来,一把擒住了叶摘星不安分的手,低声说:“别闹了。”
“我没闹啊。”叶摘星理直气壮,“我是看你害羞,帮你练一练。你不是也让我做题么,互帮互助呗。”
“……”
读作“互帮互助”,其实应该写作“打击报复”。
自从发现了闻琤不爱被人碰的“秘密”,叶摘星仿佛掌握了什么绝世财富密码,这一整天动不动都要挨上去蹭几下,如同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
吃饭下楼要搂着闻琤的肩膀,写作业也得贴着闻琤,自己没骨头似的。
叶奶奶嫌他们俩男孩子凑在一起腻歪的肉麻,实在没眼看,打开电视看昨晚的韩剧。男女主人公正难舍难分得缠绵悱恻,上演着“你爱我我爱你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虐恋情深,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叶摘星不服:“这不是更肉麻么。”
叶奶奶抱着茶水缸喝了一大口,指着三百六十度旋转加花瓣特效亲吻镜头说:“你们能抱得这么好看么?后背都没挺直。”
闻琤:“……”
叶摘星:“……”
叶奶奶越看这俩孩子越觉得仪态很重要。闻琤身姿笔挺,更显得站在旁边的叶摘星站没站相,明明只差三五厘米,却仿佛矮了小半尺!
老太太痛定思痛,认为是操练不够的缘故,非要让叶摘星每天早上站二十分钟军姿再出门。
叶摘星听罢两眼一黑,再也顾不上欺负闻琤,飞快地冲上去撒娇耍赖。结果一时不慎,撒得动静太大,引来了在厨房帮忙的叶建国。
叶建国先恨铁不成钢地指指点点,问叶摘星多大的人了还和奶奶赖赖唧唧;话说一半,他一眼看见叶奶奶茶缸里居然放的是冰可乐,当场宣布没收,拿去厨房倒了。
叶奶奶气得忘了孙子,这才让叶摘星逃过一劫。
叶摘星上辈子可能属金鱼的,七秒就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没皮没脸地去找闻琤,继续他的贴贴蹭蹭大业。
书房关门大吉后,为了确保叶摘星有认认真真地做题,闻琤特意来他的卧室一块学习,看着他不要胡作非为——结果反而创作了他了胡作非为的条件之一。
单人用的书桌挤两个半大的男生勉勉强强,更别提叶摘星还铆足了劲地折腾,有恃无恐地闹人。
先是写语文作业,叶摘星没那耐心,不乐意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作者寻思了什么狗屁,看完几篇阅读文章,草草写几句套话,就去抻着脖子看闻琤写到哪了、写了什么。
借着这个本来也不怎么名正言顺的由头,他半点都不客气地贴上去,大咧咧地将脑袋往闻琤的肩膀上一搭。
闻琤抬手顿笔,把伸缩笔管摁回去,推开了这颗不请自来的头。
叶摘星还振振有词:“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就看一眼写到哪了。这都不让看,你好幼稚啊。”
闻琤言简意赅:“自己写。”
叶摘星还想闹人,闻琤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桌子的对面。
这下没法贴上去了,叶摘星转着笔走神。
他一老老实实,屋子里立即安静得落针可闻,楼下叶奶奶在看韩剧,配音声都能隐隐约约地飘上来:男主人公参加了什么宴会,女主人公气得不行,质问他难道感觉不到对面的女孩子也对他有意思么、她全程把那姑娘伸过来挑逗的腿踹下去了好几次。
听到那位大兄弟无辜莫名地说“你想得太多了,她只是我的妹妹”,叶摘星由衷感慨这段感情其实没有再磨磨唧唧三百集的价值了。
好端端一个漂亮女孩,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非得浪费时间斗小三?有这个功夫,不如花钱包两个鸭,开心了睡一个,不开心了让他俩睡给自己看。
由此可见,叶摘星同学委实受前桌那俩二货的影响不小,仿佛觉着全天下的姑娘以及部分男同胞都爱看俩男人睡在一块,要是能搞点他还差两岁不能看的限制级,收视率还能再高点。
但他自己没发觉潜移默化,只道这是忽然得到了命运般的启示,心生“妙计”一则,甩掉碍事的拖鞋,用脚去蹭闻琤的小腿。
他还“体贴”地挑了个好时候,特意等着闻琤做完一道题,回去检查的时候才动手……不是,动脚。
闻琤身上的睡衣和叶摘星是同款的,可仿佛穿在不同人的身上,质感也有什么不同。他碰到的第一下莫名有种陌生感,和预料的触感大有不同,差点没踩住,又用力一踢才勾住裤子的边缘。
闻琤顿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很快地躲开。
叶摘星锲而不舍地再蹭、闻琤再躲,再蹭、再躲。幸而叶摘星好像很快就觉得腻歪了,没有继续蹭。
可闻琤甚至没来得及松口气,叶摘星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想起一个绝佳的主意。
趁闻琤一门心思都扑在习题上,他一矮身钻到桌子下边,悄默声地靠过去,骤然把闻琤的两条腿扒拉开,从中间探出头来,嬉皮笑脸道:“喂,你干嘛呢?”
叶摘星就是想看看闻琤怎么被闹得面红耳赤,怎么气得跳脚。作为一颗都十好几岁的星星,他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太无聊了点,可转念又想到——他这样无聊的原因不正好就是闻琤?
那他从闻琤的身上把乐子找回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应该是吧。
然而叶摘星并没能如愿,闻琤既没有脸红害臊、也没有大声斥责,只是惊愕地望着他,而后骤然沉下了脸,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叶摘星心中警铃大作,潜意识里意识到大事不对,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他这张嘴委实有些年月没怎么积过德,还未来得及憋出来好话,闻琤就一言不发地沉着脸走了。
叶摘星茫然片刻,自暴自弃地想:“这就生气了?我……算了!”
他还颠倒黑白地在心里道,“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什么狗脾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管他呢,不管了。”
但是他爬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消片刻就坐不住了,一溜烟地跑去敲闻琤的门:“喂喂喂,你干嘛去了?不写作业啦?”
敲完,屋子里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摘星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出点动静。怎奈这房子装修的时候用料都挑的最好,隔音水准太好,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上楼来收拾垃圾的张姨迟疑道:“星星……?”
“嘘。”叶摘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瞬间忘了隔音的事,慌忙压低声音解释,“我……我来找闻琤。”
“小粘人精。”张姨一边收拾卫生间,一边打趣,“怎么一会都离不开小琤啦,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嘛。”
叶摘星顿时不服,噌地离门板三尺远,当场表演小猫炸毛:“谁离不开他,我就是来看看他死了没!”
“呸呸呸。”张姨听他胡说都想弹他脑瓜崩,全因为干着活、没洗手才作罢,“乱说什么胡话呢。”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天能崩地能塌粘人不能够,叶摘星犟完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扑在自己的床上,鸵鸟一样地把脑袋钻进枕头下边。
半天,他忽然坐起来,把枕头都掀得滚了两圈:“不对啊,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我不就是往他身上碰了几下、搂搂抱抱么?大男人抱一下怎么了,小时候他还和我睡一块呢。就是闻琤小心眼,我在这闹得什么心!……写作业去,又不是非得等他一块!”
这份豪情壮志大概持续三分钟,延续到叶星星同学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下一刻,他的两条腿很是自觉地没往桌子的那边去,反向走到了门口。
他垮着脸拧开门把手,正好对上了要推门的闻琤。
“我是去上厕所的。”叶摘星拉着一张脸,张嘴就不打自招地说,“不是去看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