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条了，就算岳明没和汤姆大打出手，事态也朝着无尽深渊滑去。
岳明放言归还钱款，什么钱款？除了赃款不会是别的。
怎么归还？从汇丰得到贷款后，转手送回来啊。
钱还是港币，钱还在自己手里，更可怕的是，岳明会把自己这伙人，当作晋身之阶。
费伦麻爪了，岳明不仅拒绝赴约，还拒听电话；岳明说他要一个解释，他说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死不休的那种。
汤姆面如死灰，此次事件是他引发的，结果糟得不能再糟了。
是自己大意了，之前不是没有强压过，洽谈洗钱的时候就试过了，那时的岳明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争到激烈处，那只黄皮猴子双手一伸任你抓捕，头颈一梗任你落刀，像极了切不掉割不裂的滚刀肉。
他说岳氏是大家族，他说岳氏会避开你们，他说别把朋友逼成仇敌，最后，还是自己一方退了一步。
汤姆不认为双方是朋友，他觉得被压了一头，他想扳回一成，他跑到校门口表达了一下“意思”。
岳明感受到威胁了，但是，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如果真的做了小动作，那个黄皮猴子会拼命的，他的眼睛里满是血色，就像邪神的一样凶戾，他是认真且疯狂的。
电话不接，上门估计也是吃闭门羹，费伦揉了揉太阳穴，灌了一杯浓咖啡，打起精神重头捋起了前因后果。
自己担心岳明与汇丰合流，有必要吗？
汇丰打的是什么主意，根本不用问，这家准央行身兼监督的责任，大多数时候，港督说话都不好使。
汇丰的确强势，但是只限于经济事务，按华人的习惯，他们会努力交好各种官面人物。
岳氏回港后，似乎只和自己打过交道，没有挂上戴督这根高枝前，岳明不应该开罪自己，甚至以后也会努力维系。
所以，汇丰有汇丰的打算，但关键是岳明，只要他不松口不泄秘，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通这一节，费伦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涌上心头。
岳明缺钱吗，或者说，岳明必须依靠汇丰吗？
他说生意人不会嫌本金大，他入股了二家公司，以土地入股，给人的印象是资金不足了，岳氏在收缩战线。
但是，他的直属公司——太平洋置业，正在准备开发戴督特批的几块地，由此可见，就算缺钱，岳氏也有足够的财力支撑重点工程。
如果换个角度，情况就会大变样，入股别人的公司，到底是收缩还是扩张？
以费伦的眼光来看，扩张的可能更大一些，只有快速成长的公司，才会四处出击，那些苟延残喘的，则会尽量龟缩。
之所以要采用这种方式，大概又是迷惑的手段，岳明惯用这种招数。
只是，如此操作和亿元狂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再狡猾也没用，大力办学表明深耕的意愿，由此，费伦得出一个结论，岳明的野心出乎意料的大。
明明已经高估，尽可能地往高了评估，但是，岳明这个妖孽，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又走了一步好棋，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岳氏的后劲十足，因为，这些只是存量资金运作的结果，或许他根本没有资金压力。
他说汇丰是地头蛇，岳氏要扎根发展，必然会与汇丰有所交集，他还说汇丰是锦上添花，他的大本营在美国。
岳氏的大本营，肯定不在香港，岳明应该没有撒谎。
他出现的时机很微妙，出现后各种大手笔骚操作，这一切和汇丰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以后大概也不会过分倚仗。
他说的或许全是真的，反观自己，做了一件奇蠢无比的事，自己在把他往汇丰怀里推，自己还在悬崖上起跳。
想到这里，费伦烦躁得起身踱步，身体在转圈，思路也来了个大转变，他让雀斑男复述了一遍见闻。
好像有点眉目了，他对汤姆的态度，甚至比对社团分子的还差，这说明了什么？
他根本不在乎？错了，他很在乎，他觉得被辜负了，唯有被辜负才会歇斯底里。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费伦觉得豁然开朗，事情应该是简单明了的，汇丰看错了，我们也想错了。
岳明和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他的动作看似无理，实际上，这是一种障眼法。
哈哈，肯定是障眼法，太巧妙了，他收拾了老蛇皮，他塑造了嫉恶如仇的形象，如此一来，没人会相信，他会和我们同流合污。
由此推导，他只是赶巧从我们手上收了一些不动产，他根本不会，也根本没有为我们洗钱，这是一条完美的逻辑链。
逻辑自洽的费伦长舒一口气，“汤姆，放轻松一些，事情还没那么糟，接下来，我们不妨配合演一出戏给汇丰看。
不，不用特别处理老蛇皮，一切按规矩来，如果他和小黄文一案有牵连，那就停职查办，皇家警队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不，不用管岳明，他聪明着呢，他不是说相信法律吗，让法官处理吧，你交接一下，回英伦和家人团聚吧。”
面上极力安抚，心里却在骂娘，你个眼高于顶的傻缺，差点误导了老子知不知道，差点把皇家警队的面子，丢在地上知不知道。
如果换成别人，肯定会处理得圆润一些，所以，你个傻缺还是消失一段时间吧。
送走汤姆之后，费伦招呼雀斑男近前，他还有一些担心，他要和心腹幕僚评估各种可能性。
翌日，雀斑男成了盯梢男。
他看着岳明送素素上学，他注意到几个保镖在前后呼应，他能感觉到岳明的不安。
他看着岳明转去办公室，他看着岳明和小姚去往汇丰银行。
双方照了面，但是岳明没有招呼的意思，也没有倾听的意愿，相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干架的冲动。
汇丰到了，雀斑男只能盯到这一步，他无法探知双方会谈些什么，他只能通过耗用的时间，大致推测话题的深浅。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岳明转眼又出了汇丰，看他的脸色，应该是还没开启磋商就谈崩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汇丰一上来就要他交投名状？
雀斑男被吓到了，也被惊喜到了，他想第一时间反馈给费伦，他更想看看，岳明会不会放下脸面过来求救。
岳明的确被气疯了，按他的身价，又是应邀而来，汇丰应该安排一个副总接待接洽。
但是没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大堂经理，心不甘情不愿地等在那里，见面之后架子端得飞起，鼻孔朝天的样子实在气人。
岳明压着心头的不快，希望尽快见到正主，但是，区区一个大堂经理，在那里大放厥词，岳明连会客室也没进，立马掉头走人。
瑞银怎么了，小爷的资金渠道关你屁事，难不成，你想截断小爷的经脉，然后把小爷培养成你的傀儡？
汇丰的掌控力很变态，被他攥在手里的话，基本上就是提线木偶，最好的参照就是超人李，这对岳明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他要的是借鸡生蛋，他要借汇丰的力，撬汇丰的墙角，他怎么可能，把命运交到仇敌手中。
恒隆老狗、超人李是开胃菜，利家算它是甜点，四大洋行是正餐，压轴大菜正是汇丰，这些全是敌人。
岳明不是圣人，他来不及反省与虎谋皮之策对不对，受了气的他马上转道花旗银行，自报家门后，点名要总经理亲自接洽。
不一会儿，金发老帅哥汉密尔顿来到贵宾室，岳明点了点头，要说务实还是美国佬，都是出利息，冲着这个态度就你了。
寒暄即开门见山，岳明说要贷款，借它1个亿耍耍，抵押物全在这里了。
小姚差点跳起来，不，他没力气蹦跶了，整个人都在往后缩，恨不得缩进沙发里。
汉密尔顿哈哈一笑，年轻人不要着急，咱们先唠十块钱的嗑，听说你在大力办学，结果你自己却去了美国求学？
美国的文化侵略由来已久，他们一直致力于培养亲美势力，他们在满世界的培养扶持代言人，然后祸乱得全世界不太平。
岳明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自投罗网，不，十分符合美国的价值观，金发老帅哥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热情得让人不舒服。
岳明心中了然，暗地里吐了个槽，然后努力歪楼。
“抱歉，当了一回恶客，今天，我先去了汇丰，然后到了你们花旗……
我的个性就是如此，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呢，比较耿直、喜欢爽气，我最不喜欢那些装腔作势的绅士……”
风水轮流转，曾经风光无限的表弟落魄了，曾经的土包子表哥独占鳌头了，执西方世界牛耳了。
汉密尔顿乐不可支地附和了两句，然后一拍胸膛，“我就非常耿直，呆会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爽气。”
岳明不以为然，调侃夕阳帝国可以拉近距离，但是，做金融的全是心思灵巧之辈，没有耿直的余地，如果表现得耿直，下套的概率超过九成。
小爷只希望你能爽气一点，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不要浪费小爷的时间。
呆会该怎么打动他呢，要不要拿汇丰作靶子，生活在它的阴影下，你们应该不满已久了吧。
只靠激将法，似乎还不够，要不要透露一点技术细节，那几样东西的技术门槛可不高，万一被人抢了先怎么办？
什么？十快钱的嗑，这就唠完了，就知道你假耿直、假爽气，那么手底见真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