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耀明是怎么回事？”她不解发问。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思考下去，边耀明的事，就像个BUG一样格外突兀。首先他家境中上，能力突出，否则也不会坐上学生会副主席的位置，并且从照片来看，相貌也很出色。这样一个在白桦国际中学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少年，应当有一大票支持者才对。怎么会成为校园一三七欺凌的对象，而遭遇不测？
而且，照案件发生的件数，夏雨晴那本书的编号，不应该是3，而是4才对！
又或者，边耀明的事故，只是恰巧穿插在其中的一个意外事件？
这些学生们没人肯说实话，同时他们身份特殊，都是未成年人，想要单独审问必须通过监护人的同意，这给案子造成了巨大的难度。
头疼，真是头疼死了！
季唯西徐徐道：“不要着急，你要的答案，也许待会儿就能得到解答。”
边耀明的家境的确不错，住在一片富人别墅区，按了半天门铃，庭院里正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隙。男孩嘶哑的声音从那条缝隙里钻出来：“家里没人，晚上再来。”
家里没人？
这样奇怪的回答，让任幸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唯西淡淡启口：“你不是人么？”
“人？”男孩古怪地笑起来，似乎好久没说话，“我不算人，我是残废。”
要不是事先看过边耀明的照片，简直无法
将照片里那个骄傲灿烂的少年，跟面前这个沉郁孤僻，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好像完全透支尽了生命。越是站在高处骄傲的人，越无法承受从顶端摔下来的惨烈。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的未来，全都在一夕之间毁掉了，只剩下一副骨架在人世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滚吧，我不想跟你们说话。”
少年沙哑地说完，就要关上门。
缝隙完全合上的瞬间，季唯西突然道：“夏雨晴死了。”
听到这句话，边耀明猛地把门推开，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脸孔陡然刷白，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
“你胡说什么！不可能！”
季唯西取出手机，将拍摄的现场图片一张张展示给边耀明看。
看着这些照片，边耀明脸孔抽搐了一下，片刻后，他捏紧的掌心缓缓松开，死水一样的脸上，露出个扭曲的笑容。
“那她，真是活该。”
可发红的眼睛里，却流出泪来。
边耀明扭过头，滚着轮椅往回走：“这件事我不知道，这三个月我受伤一直在家里修养，除了医院哪儿都没去过，你们走吧。”
“我们查到，三个月前你出车祸那天傍晚，你有一通拨打给‘立新传媒’的电话。那天，你想向媒体曝光什么？”
边耀明一怔，情绪立马激动起来：“曝光什么？我
什么都没想曝光！那个电话我随便打的，你们搞错了！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他迅速去按门边的按钮，可是因为慌乱，错了好几次：“喂，保安吗快过来，现在就来！”
眼看着保安要来，任幸双手抱胸，忽然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怎么样？”
边耀明身形一顿，似乎推着轮椅想逃，但轮子被门卡住了，一时动不了。
“夏雨晴寝室里那本绘画本是送给她的吧？我们查过你的资料，你跟她曾经参过同一个美术社。你，喜欢她。”任幸用轻柔的语调，徐徐说着，却让边耀明忽然揪住胸口。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特别的好，每天每时每刻，只要一醒来，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他，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他，黏着他。要是看到对方高兴，那比自己中大奖还开心，要是看到对方难过，那比自己身上挖了一块肉还难过。看着喜欢的人掉进火坑，那感觉肯定很难受吧？如果是我，恨不得替他受苦啊。”她轻轻地笑，声音好似一阵风，风里有甜甜的糖果也有扎人的刀。
旁边季唯西眸子深了深，里面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里面有疼惜，有不忍，也有其他更加幽深的，他薄唇抿了抿，最终将那些情绪统统用力捏入掌心。
任幸目光忽然直直刺到边耀
明瞳孔里：“所以，那天你打电话给立新传媒，是想救她对么？”
边耀明肩膀猛地一缩，像是一下子被针戳中了心口。
“曾经你勇敢过一次，为什么现在不再勇敢一次呢？还是，你死过一次了，还怕死？”
似乎一下子感觉喘不过气来，死死卡在胸口，他浑身僵硬，片刻后，他用力闭上眼睛。
铁门缓缓打开。
“我说……”
宽敞的别墅里，到处是奢华的装潢，可是所有窗帘都拉着，里面黑漆漆一片，就像看不见光的夜晚。
边耀明颤抖的声音，徐徐响起。
“我们学校里流行一种游戏，每个季度会选出一只羊，供所有人消遣欺负，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如果被选中的人不想继续当羊，那就得找出一只比你还不如的羊，让他代替你的位置。前提是，必须得到狼群的同意。”
任幸问：“怎么判定有没有被选为下一只羊？”
边耀明：“被选中的人，会收到一本童话书，上面有编号。”
任幸倏然一愣：“那收到书立刻把书扔掉或者烧掉就好了，谁都不会发现，不是么？”
旁边，季唯西低沉的声线缓缓响起：“人人都提防被选为下一只羊，所以全校所有眼睛都在盯着你，做任何小动作都会被发现，并且受到加倍的惩罚，对么？”
边耀明僵硬地点头。
“其他人呢？就这么干看着，就
没有人反抗？”任幸问。
边耀明揪住没有知觉的腿部，声音嘶哑：“其他人都是牧羊人，第一个抓到羊的人，就可以晋级进狼群，之后就可以完全避免被选为羊，并且可以拥有选下一只羊的投票权。”
任幸越听下去，越觉得毛骨悚然。这帮熊孩子，到底哪儿学来的封建招数！
牧羊人们为了加入狼群，从此享受最高待遇，会拼了命地抓羊。而孤独的小羊，除了拼命奔跑逃窜，别无他法，也没有任何人朝他们伸出援手。因为你一旦帮助了羊，就等于跟整个牧羊人群与狼群对抗，下一次，被选为羊的很可能就是你！
在这个规则之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遵从，甚至没有人会觉得，这个游戏是错误的，更别提反抗。就好比：你身边有一个人喜欢把好的说成坏的，香的说成臭的，你也许会认为他脑子有问题。但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呢？你会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是你。这就是群体效应。在这样的情况下，非但没有人会收敛，反而越来越张狂，越来越失去理智。
发明这个游戏的，简直是个，疯子！
“这个游戏，是谁第一个发起的？”
少年痛苦地弯下腰，把脸埋进双手里，喉咙里逼出嘶哑的哭嚎：“是……我……”
“我想要救她的，甚至想带她走，可是……她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