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禾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她倒是没忘记昨日中午她正困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陆羲洲在她耳边的嘱托。他让她来多观察观察,所以她一直谨慎小心,生怕自己错过每一个意外。
反正,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有陆羲洲去想。
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就都没那么复杂了。
公主和梁嘉柔本来计划着想要趁此机会到沈知禾家中坐一坐,看看那片传说中的玫瑰的。但是因为天上的太阳有些烈,吃过饭的午后又晒又热,故而这个计划只能推后搁浅。
于是回到陆府中的,就只剩下了沈知禾一个。
她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陆羲洲应该刚去皇宫。所以,若是睡一觉,醒来之后整理一下思路,应该就能刚好碰见回来的陆大人。
嗯。
站在府门口的女子停顿半晌,忽而敲定往府里走。
所以先睡觉。
在她这里,永远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或许是因为上午应付那一帮人废的心血有些大,这一中午沈知禾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睡得也久了些。
醒过来时通体舒畅,除了最开始的迷蒙之外,没有丝毫不适。
收拾好出卧房的时候,天边的太阳正在缓缓西落。今日万里无云,梁上有燕翻飞。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湿气。
陆羲洲还没回来。
沈知禾也不想早早的一个人去书房。她将自己心里压着的事儿放了下来,出了卧房后便往后花园走。想着再转一转后院。
陆府每年后花园里的花都会重新种植。甚至可能连续两年种植的花卉种类都不一样。为了方便打理,还花了很多钱去聘请花农来修剪种植。
只是花园角落里的玫瑰,却是陆羲洲亲自负责的。
他亲自参与种植,亲自监工,亲自去观察检验。哪怕平日里朝堂上工作繁忙,还是会抽出很多时间,来打理玫瑰。
沈知禾看着那一片刚抽出一些小小花苞的玫瑰,面无表情。
因为她现在没想陆羲洲。
她想的是上午那群人非要过来的事情。话都说的那么亮堂堂满盈盈了,到时候等花开了,她还得请一堆厌恶的夫人过来赏花。
真就,成年人的社交,充满了虚与委蛇。
一点儿也不纯粹。
若是遇见点破折,说不定还会发生像今日公主和太子妃那般揭老底程度的争吵。
烦都烦死了。
好像他们家里都不种玫瑰似的,就扒着他们家的玫瑰看。活像是没见过世面样儿,恶不恶心?
后来她看着看着,实在是觉得厌弃。就连这玫瑰园是陆羲洲种的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索性直接甩了甩袖子,抬步离开。
走出园子的时候,那只自沈知禾过来就一直没注意到的,趴在墙头上的白猫,看着主子离开的背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把脑瓜转向了另一侧继续睡。
因为陆府本来就人少,故而后花园里人便更少。
等沈知禾回到了前面,才发觉众人都在忙里忙外。
有人见到女主人来了,便告诉她:“是大人回来了。”
沈知禾见状,觉得反正等也是等,不如前去迎迎。于是便抬步走到了府门口。恰好看见陆羲洲坐在一马车上优哉游哉地到了府门前。
“夫人!”
男人远远地就看见了她。
然后连忙蹦下来,几步小跑到了沈知禾的面前。那驱车的马夫连忙从他手中接过缰绳,驱使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陆羲洲很高兴:“这是我今日专门去李文山李大人家换来的酒。他知道你喜欢喝之后,又拿出来了一些年前的陈酿,还有这一两个月的新酒。”
男人转动眼珠思索:“大概有个七八坛呢。够咱们喝好久了。”
沈知禾跟着他走到了马车后头,撩开帘子的时候,一眼便看见里面列得整整齐齐的酒坛。并未开封,光是闻着味儿,便能闻到一些甜香。
“用什么换的?”
陆羲洲嘿嘿一笑:“当然是从别人那儿换来的烈酒了。”
说着,还摇头晃脑,一副自得的样子。
若是给他个尾巴,说不定还能摇起来。
沈知禾暗戳戳翻了个白眼。
见到这边没事了,陆羲洲便拉上帘子,对着那车夫说道:“行了,找人搬进府里吧。我跟夫人先进去了。”
二人告别门口之后,沈知禾便被他扯着袖子到了书房。
一路上橙色的阳光愈发黑暗。晚霞即将消失的天边,太阳已经隐隐有了些落于地平线上的趋势。大面积的天都变成了墨蓝色。西面已经彻底成了黑。
院子里种的树木也开始陷于混沌看不真切。
陆羲洲点燃了一盏灯。
因为这边只有一把椅子,故而他拉扯着自家夫人一同坐在了干干净净的桌子上。二人并排而作,肩踵相接。
“夫人。”
“嗯?”
空气有一丝丝的静默。
沈知禾仰着脑袋,陆羲洲低头看她。男人极快速地舔舐了一下嘴唇,眼中自刚才便一直闪烁着的得意简直要蹦出来。
沈知禾觉得他怪怪的:“有事就说事。”
陆羲洲很上道:“夫人今天接我了。”语速极快,快到沈知禾需要费好大工夫才能想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
???
她皱着眉头,眼中又是嫌弃神色。
她看见男人傻笑着,小心翼翼又满是心机地扯着她的袖子:“夫人以后能不能,天天去府门口接我啊?”
沈知禾没说话。
她挑着眉头。
灯光映着天边落日的余晖,墨蓝带着些白云丝的天空之上,飞过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归巢麻雀。
陆羲洲见她没说话,也没生气。他把嘴巴撅起来,低着头,轻轻在沈知禾的双唇上碰了碰。
一触即离。
并未过多停留。
又恢复了俩人屁股挨屁股的坐法。
耳边有些安静。
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并不繁乱,都绵长悠远。略带着些沉重。
沈知禾突然从桌子上蹦了下来。
她低着头,一下子扎进了陆羲洲的怀里。她双手抱着男人的腰身,把脑袋埋到了他的衣衫里,久久都未曾松开。
觉察到女子突然落寞的情绪,陆羲洲原本还想着开玩笑的心思,陡然便沉了下来。他低头看着埋在胸前的脑袋,略微有些复杂地,将自己那无措的双手搭在了她的脑袋和后背。
衣襟没湿。说明沈知禾只是心情不好。
他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沈知禾抱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仿佛是想要将男子镶嵌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般。说出来的话也闷闷的:“陆羲洲,你实话告诉我,你要做的这些事,是不是很棘手啊?”
男子心跳突然滞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沈知禾没立刻回复。
她在男人的怀里抿了抿唇,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串成线,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而听见那男子一如既往清冽的声音响在耳侧。
“是很棘手。”
陆羲洲没有否认。
只是,在沈知禾没看见的地方,眼眸中划过一道锋利神色:“但不论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
他略带引诱的声线,勾在女子的心尖尖上:“所以,是不是跟你今日看见的东西有关?”
他想到沈知禾今日去的是太子府,便有些预测地诱导着说道:“是不是和太子相关?有人说起太子的事情了?”
他看着沈知禾骤然抬起的脸,已经明白了大半。
后院纷争向来和前朝争斗是相关的,几个已婚女子的聊天,必要扯到各自丈夫。故而有人知道太子之事,也不足以让他惊讶。
陆羲洲只思索片刻,脸上的神情便变得严肃,语气甚至非常残忍地,将这些事实铺开到了女子的面前。
“太子近日牵扯到了几桩贪污案中。这些案子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沈知禾,”他顿了顿,“我想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