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曲月香在府上闹出些事端、笑话,也就罢了,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曲南泠摇头轻笑,“她铁了心想去,若是拦着她,反而更容易生出事端来。”方才曲月香那阵仗,分明就是非去不可。
“这样的宴会,庶女跟在嫡女后面,凑个热闹,也无可厚非。”曲南泠顿了顿,“更何况也并非是一家如此。”大楚的男子莫不是三妻四妾,鲜少有人只有一妻的,庶女跟在嫡女身后,这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而且若是拦着曲月香,只怕曲月香又要动别的脑筋了。老实说,曲南泠并不喜欢总是要留意着曲月香这个庶妹的动静儿。
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曲南泠若有所思,“我好奇的是,三妹妹身后的那个丫鬟,细叶,她又是谁?”
方才虽然细叶做的很小心,但是曲南泠依然看出来了,曲月香一哭,细叶并非是上前递丝绢拭泪,反而是悄悄捏了一把曲月香的后腰。
细叶是在提醒曲月香,捏她的后腰,分明就是在做暗示。
一个丫鬟,居然可以发挥这么大的作用,而且还是曲月香的丫鬟,还真是让人奇怪。
而且曲月香身边的大丫鬟是宝珍,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眼生的细叶?
“这个细叶是哪里来的?”曲南泠看向含珠,含珠可是个包打听,这府上的事情,她素来清楚。
然而,这一回,含珠抬手捂脸,“小姐,奴婢在别庄住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又忙着伺候您,所以还真不太清楚这个细叶是怎么回事……”
尴尬啊,居然还有她含珠不知道的事情,含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小姐,奴婢这就去打听,马上就回来。”含珠丢这句话就往外跑,她非得将这个细叶打听
个清清楚楚不可。
曲南泠不禁失笑,“含珠平日里也没有这么风风火火啊……”
“含珠可是号称包打听的,谁知道窜出来个她不知道的人,她大概是觉得有点丢脸吧。”含露笑着接过话去,“说起来也是奴婢的过错,没怎么留意三小姐。”含露面上也流露出几分羞愧。
“你怎么和含珠想一块儿去了。”曲南泠忍不住笑了笑。
她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自责的,三妹妹被关进小佛堂,没在蹦跶,谁也不会倾注过多的目光在她身上。”
只能说,曲月香实在太过微不足道,所以她们都忽略了。
“宝珍是自小伺候三小姐的人,做了很多年的大丫鬟,如今被一个细叶挤走,心里必然会不甘……”
含露的话还没说完,曲南泠就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接过话去,“暂时不用,若是细叶真有问题,现在出手早了点。”反之,若是细叶没有问题,那她们就更加没有出手的必要了,一个丫鬟而已,也不打紧。
含露会意,点头笑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心急了。”
不多时,又见含珠提了裙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小姐,奴婢打听到了。”
“你先坐下,喘口气儿,喝口茶,慢慢说。”曲南泠连忙说道。瞧着含珠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含露拉着含珠坐下,又将茶杯放在她跟前,含珠端起茶杯,如牛饮水,咕咚咕咚,一会儿就喝完了整整一杯水。又大大地喘了口粗气儿,这才娓娓道来。
细叶是曲月香院子里负责洗衣服的张婆子的外甥女,张婆子病了,这才让细叶进府接了张婆子的活。细叶将洗好的衣服给曲月香送去,这才有了机会和曲月香多说了两句话。谁曾想,曲月香
居然就看中了这个丫鬟了,立刻将她从三等的粗使丫鬟提升为大丫鬟,而且这个细叶的地位比宝珍还要高。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三小姐很信任细叶……”
含露皱起了眉头,“这个细叶……似乎有些蹊跷……”
一个丫鬟,不过是短短几天,就得了主子的信任,实在是奇怪至极。
“含珠,你悄悄去查一查张婆子那边。”曲南泠若有所思,她也很疑心细叶的身份。正如含露所说,这个细叶很有蹊跷。
“是,大小姐。”含珠拍了拍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小姐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张婆子的家就在将军府不远处的巷子里,第二天,含珠就悄悄去了张婆子的家,她带回来的消息是,细叶的确是张婆子的外甥女。
这回连含珠都皱了眉,“小姐,细叶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明面上是没有问题,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个这么蹊跷的人物,偏生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越是没有问题,就越是让人觉得有问题。
“小姐……”含露欲言又止。
曲南泠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她的意思她都懂。
“含露,你去告诉三小姐,过几日去皇宫参加婧雅公主的生辰宴,带一个丫鬟就好,不必带太多。”
含露瞬间就明白的曲南泠的意思,立刻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只能带一个丫鬟,曲月香会带谁?宝珍,还是细叶?
答案当然是细叶。
曲月香听了含露转告的话,当即就发话了,那她到时候就带细叶去好了。
伺候在一旁的宝珍顿时眼眸闪过一丝异色,这抹异色中有黯然,还有嫉恨。明明她才是伺候了三小姐多年的贴身丫鬟,可是突然窜出来一个细叶,抢了她所有的风头。如今
要带一个丫鬟进皇宫,三小姐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就点了细叶。
“失了宠”的宝珍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路上,心不在焉,挫败不堪。
她低着头走路,冷不防撞到了旁边的人,她险些摔倒,好在是旁边的人及时拉了她一把。
“宝珍,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闻声,宝珍抬起头来,“原来是含露姐姐啊,不好意思,我不会故意撞你的。”
含露关切地看了看宝珍,又抬手附在她的额头上,“不烫,没发热。宝珍,你怎么看着没精神?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这关切的话语落在宝珍耳中,宝珍只觉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含露姐姐……”
“宝珍,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含露抬手为宝珍擦眼泪,一面安慰她,“宝珍,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憋在心里难受。”
含露安慰了她几句,宝珍这才渐渐止了眼泪,“含露姐姐,我这心里的确是憋得难受,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从前曲南泠总是卧病在床,含露忙着伺候曲南泠,鲜少和府里其他丫鬟打交道,因而虽然曲南泠和曲月香不对盘,但是作为大丫鬟的含露却和宝珍没什么仇怨。如今宝珍正是心里难受之际,得了含露的几句宽慰,顿时对含露生出好感来,忍不住将心里话吐出来。
含露笑了笑,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了,宝珍,你心里有什么苦楚尽管说出来,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宝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怕是含露姐姐你帮不了我。”
含露面露诧异,眉头微微皱起,“是什么事情,很棘手?”
宝珍拉着含露去了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如同倒豆子一般一一道出。
“那个贱人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三小姐就对她无比信任,眼下那个贱人已经成了三小姐最喜欢的丫鬟。”
贱人指的是谁,自然就是细叶了。
宝珍的语气满满都是愤愤不平,“含露姐姐,你知道的,我从六岁开始就伺候在三小姐身边,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眼下却被细叶轻轻松松挤到一边,我真是又气又恼。”
含珠眉心微蹙,“这个细叶看着眼生,想来是刚进府不久吧?她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三小姐一下子就信任她了?她到底和三小姐说了什么?”
宝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不明白,那个细叶有什么好的,怎么三小姐就这么信任她。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府上的几位小姐,实际上最难伺候的人就是三小姐曲月香,想起她伺候三小姐时所受的苦,宝珍不禁又开始羡慕含露,“含露姐姐,还是你命好,伺候大小姐,大小姐人多好啊。”
她是真是羡慕含露,至少大小姐不会因为身边有了其他丫鬟,就立刻将含露的大丫鬟位置转手。
含露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你羡慕我做什么?大小姐身体不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伺候起来,就要格外小心。”
“那也总比我好。”宝珍的言语之中羡慕之意满满,“只是伺候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些罢了,大小姐对人又和气又大方。”
和气之说,只是宝珍随口一说,但是大方是一眼就能瞧见的。含露身上的衣衫,头上的发饰都是顶好的物件,这些可不都是主子曲南泠赐的。宝珍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上不过是一根银簪子,和含露头上的那颗珍珠根本没得比。
这么一想,宝珍越发的羡慕含露了,“含露姐姐,还是你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