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施敬原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眸如一泓澄澈的清泉,眸光中写满了执着于自信。
曲南泠抬眸看向施敬原,“施将军,我方才说过我和将军的看法不同,北戎军明知道得到端阳不过是一时的,那又为何要设下调虎离山之计,派兵围攻端阳?”
“因为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拿下端阳。”曲南泠正色说道,“他们看中的是端阳的粮草!”
“端阳的粮草……”施敬原喃喃地重复了这几个字,忽然他瞬间明白了,“北戎是想断了我军的军需,甚至将其据为己有,以战养战。”
瞬间,他就明白了各种关窍。
“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粮草而言,端阳城尤为重要。一来,端阳的粮草储备最为丰厚;再者,端阳是交通枢纽之地,运送粮草,一定要转道端阳,一旦端阳落入敌手,只要他们占据着端阳一日,我军的粮草运送就会迟一日。得利的是北戎,受损的是我大楚,一举两得。如此,施将军以为,端阳能否失守?”
曲南泠言之凿凿,字字珠玑,说的施敬原哑口无言。
他嘴巴微张但是却迟迟说不出话来,握着剑柄的手捏的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端阳不能失,哪怕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死守端阳!”
他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一定要守住端阳。若是端阳失守,哪怕是他以身殉国都不足以补偿罪孽。
“多谢大小姐指点,我这就下去安排,将军这边就请大小姐多加照顾了。”施敬原拱手,恭敬地朝曲南泠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离开时,他的步伐格外沉重,与先前来时急促凌乱的步伐形成鲜明对比。
秦尘的目光落在施敬原离开
的背影上,眸色微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施敬原回到军营时,施恺立刻进来禀告,“爹,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就可将曲将军和曲小姐他们送出端阳城。”
却见施敬原摇了摇头,“不用了,曲将军不走。”
“不走?”施恺急了,“这怎么行呢,难不成让曲将军等死吗?还有曲小姐,她总不至于也跟着等死吧。”
施敬原没有回答施恺的话,反而看向郭秀杰,“老郭,端阳被围攻的消息可禀告给韩将军了?”
“消息已经送出去了。”郭秀杰点了点头,“只是从飞云关与端阳相去甚远,即便是韩将军派援军来救,最快也要五天。”
战场上的时间尤为珍贵,五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情了,比如端阳失守。
施敬原沉思片刻,“再派人送一道加急消息,我等必死守端阳,绝不能叫端阳失守,请韩将军立刻派兵来救,末将留着最后一口气,势必要等到援军。”
郭秀杰虽暂时不明所以,但是依然招来副将立刻按照吩咐办。
“爹,以一敌十,还要坚持五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话音刚落,施恺又觉得这话说的重了,连忙添了句,“孩儿也不是打击您,您常教我,要理性地分析战况战局,如今您怎么自己犯糊涂了呢。”
施恺当然也想守住端阳,败北的将士,这说出去都丢人啊。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他们根本守不住。
“不,端阳必须守住!”施敬原厉声道,神色格外凛冽严肃。
“爹!”施恺急了,“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住嘴!”施敬原横了施恺一眼,“你给老子听好,端阳一定会守住,守不住,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
施恺还想说什么,却被郭秀杰拦住,“施恺,少说两句,现在是在说正事呢。”
“施老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郭秀杰和施敬原素来交好,对这个同袍的性情他也了解,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坚持要死守端阳。
死守端阳,虽然死字在前,但是郭秀杰分明听出了施敬原言语中的意思,重点是守。一定要守住端阳。死,或许很容易,但是即便是拼尽性命也要守住端阳,这绝非易事。
“老郭,你我真的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看出来敌军的真正意图。”施敬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曲南泠的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老郭、小恺,你们说,端阳能失守吗?”施敬原看向他们二人。
郭秀杰和施恺两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郭秀杰相对稳重很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正色道:“不能,端阳绝不能失守,若是失守,我等就算是死了也愧对大楚。”
施恺年轻气盛,当下就忍不住开骂了,“**养的,居然还想以战养战,我呸!做他的青天白日大美梦,老子非要宰了他们不可!”
说时,砰地一声,拳头狠狠地砸在几案上,力道之大,差点将几案都砸碎了。
看着易怒易爆的儿子,施敬原当即黑了脸,“你老子在这儿呢,你也敢称老子。”
“爹,我这不是生气嘛。”施恺连忙解释,“**养的北戎,居然打着这种主意。端阳城里的粮草可都是我大楚百姓的血汗,若是被他们夺走,那岂非是便宜了他们。”
提到这个,他就满怀怒火,恨不得立刻冲进敌军的军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你生气也没用,你的怒火能将北戎军都烧死?”施敬原白了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年轻
气盛,总是沉不住气。
“你看看你,都二十岁的人了,可是却心情浮躁,易怒易爆,比起大小姐来你差远了,你看看大小姐,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可比你强多了。”施敬原忍不住数落了儿子几句。
“施老弟,眼下该怎么办?”郭秀杰闻言,很快就开始思考到底该如何守住端阳。
“以一敌十,不可硬拼,只能智取。”施敬原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立刻将几位副将都叫过来,咱们一同来想想,或许能想出办法,熬过这五天。”
施敬原一路走到军营,满脑子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办,可是始终没有头绪。以一敌十,若想要守住端阳,实在太难。他从军多年,大大小小经历的战役无数,可是却从未遇到这样的险境,他心头甚至时不时还会冒出力不从心的感觉来,只是这感觉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是守城的将领,若是他都感觉力不从心了,那叫手下的将士怎么办。
郭秀杰沉思片刻,迟疑着说道:“施老弟,我觉得或许可以请曲大小姐来,将军曾经不止一次地赞过她是天生的将帅之才,而且北戎围攻端阳的意图,军中上下无人看破,唯独被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或许有办法能守住端阳。”
留守端阳的将士虽不少,但是未必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郭秀杰深深以为,当请教曲南泠。
此言一出,施恺头一个表示赞同,“爹,我觉得可以,我也曾经听曲将军说过,几个月前能反败为胜,都是曲大小姐出的点子,她虽为女子,但是智谋无双,堪称是军师。还有和大小姐一起来的秦公子,他武功卓绝,我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若是有他帮忙,咱们或许……”
话没说完,施恺就改了口,“不是,是肯定能守住端阳。”
在他看来,曲南泠智谋无双,秦尘武艺超群,有这两人坐镇端阳,端阳可守。
“小恺,你去请曲大小姐来。”施敬原倒是没有在意秦尘武功高一事,武功再高,也难敌千军万马,最重要的是智谋。
施恺得了吩咐,立刻去请曲南泠。不多时,曲南泠就来了军营,当然她身边跟着秦尘。虽说施敬原只请了曲南泠,但是秦尘说,到了这里,曲南泠去哪里,他就要去哪里。
施恺是巴不得秦尘跟着一块儿,立刻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军营中,曲南泠和秦尘到的时候,留守端阳的副将也都到了。
“曲……”施敬原刚想招呼她,却听曲南泠朗声道:“施将军,我虽是镇国将军府的少爷,但是这里是军营,没有什么少爷,将军叫我一声侄儿就可。”
此言一出,施敬原当即就明白曲南泠的意思了,她是女子之身的事情并不适合被人知道。
施敬原当即点了点头,朝她二人打招呼:“贤侄,秦公子。”
“来,我与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咱们曲将军家的公子。”施敬原指了指曲南泠和秦尘,与几位将士介绍,“这位是秦公子,他是曲将军的关门弟子。”
“这两人自小得将军教导,深得将军真传,这一次端阳危机深重,我将他们二人请来,与我们一同商量如何守住端阳之事。”
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一位校尉开口道:“施将军,对方兵马三万,而我军只有三千,这怎么守?我是没办法,即便是豁出我这条命,也拦不住人家的铁蹄金戈。”
一人开了口,就陆续有人接连开口附和,以一敌十,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