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兮浅浅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代善笑起来。
代善不解的看向薛兰兮,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樱桃丢进嘴里,朝着薛兰兮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了,夫人?”
“无妨,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些,不要被人算计了你了。更何况你现在情况如此特殊,不仅仅是你,更重要的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代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相公已经与我说过了,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我的孩子的。”
薛兰兮叹息一声,“京城如此,人心复杂,风云变幻,比之你们羌芜国,可是要让人难受的多的吧?”
代善苦笑着道:“夫人说笑了,这世间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地方呢。别说是这大顺王朝了,我那母国也并不好到哪里去。左不过是换个身份和地方罢了。况且我与夫君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在这京城里面的压力自然也没有夫人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来的关注度高了。”
“炙手可热?”薛兰兮苦笑连连:“是烫手山芋吧。”
代善压低声音道:“夫人都不知道啊,容王妃刚刚看您的目光都恨不得把您吃掉呢,那叫一个殷勤奉献啊。我方才就到了,倒也没见她对谁如对夫人这般热情。”
薛兰兮正与代善说这话,忽然就见远处袅袅婷婷走来一人,便立刻住了嘴。
便听那人笑道:“这是在说什么?”
“原来是骆夫人。”代善急忙起身,却被骆夫人伸手按住,她娇笑道:“你啊,快坐下,不要行礼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骆夫人今日穿了一身应景的月白色袄裙,这颜色愈发衬的人清冽动人,虽然她已年过四旬,但是这犹存的风韵
却让京中一片美人自叹不如。
薛兰兮瞥了一眼骆夫人,微笑着上前欠了欠身,“原来是靖国公夫人。夫人真是个好热闹的人,哪里都能见到夫人呢。”
“我无儿无女的,若是还不让我出门来,岂不是太过于苛刻了?”骆夫人笑吟吟地打量着薛兰兮,“数月不见,季侯夫人真是愈发可人了。”
薛兰兮淡淡的瞥了骆夫人一眼,却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笑吟吟道:“你们都围在这里是在说什么吗?”却说着,便见到远处容王妃急匆匆地赶过来。
薛兰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容王妃拉住了双手,笑着道:“我没有怠慢了夫人吧?方才只顾着忙,却也忘记夫人还在这里了,真是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倒是王妃娘娘,想必今日已经是很累了,哪里还能再来打扰王妃娘娘呢。”薛兰兮颇为谨慎小心地与容王妃赔笑着。
容王妃看着颇为随和热情,但是越是如此,越是能让人放松警惕。也许在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无意暴露了什么,因此跟这样的人说话更是要小心。说起来好笑,明明是受到邀请来参加满月宴的,但是却搞得如同像是战场一般,敌我划分的清楚无比。
像是一场夸张的闹剧。
薛兰兮这么想着。
“季夫人……季夫人?”容王妃的笑音唤了薛兰兮回神。
薛兰兮笑着侧头看向容王妃,“什么?”
容王妃眨了眨眼睛,对薛兰兮笑着道:“我方才说,夫人可曾听说过边疆战事。想来季侯是武将出身,是真真实实上过战场,如今也掌握军中实权的人,比我们这些人知道的想必都要多吧?”
“哦……”薛兰兮道:“怎么,大家都不知道吗?”
容王妃感慨
似的摇了摇头,道:“是啊,这不,容王殿下日日都忙着,早出晚归的,我哪里能有什么时间能跟他说得上话?只是战事吃紧,我也实在是很是担心。大家说是不是?”
代善虽然是异国人,但是羌芜国当初跟大顺联盟,也是出于想要共同对抗北狄的意愿,因此对此事也显得分外关注。代善叹了口气,道:“北狄人凶残野蛮,机关算尽,这北疆才安定了多少年头,他们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跨过长城进来了么?”
薛兰兮不敢多说,只是道:“我也没怎么能跟侯爷说得上话。侯爷啊,这些日子都是睡在书房里的。我稍稍听说了一些,大概就是……北狄人正在攻打云中郡之类的事情?不过王妃娘娘放心就是,云中乃是边塞中枢要道,那里的军备充足,想来定能击退北狄贼人。”
“云中太守已经换过三任了。”
忽然之间,骆夫人不咸不淡地插了进来,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容王妃,薛兰兮与代善都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骆夫人。
骆夫人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却已经不在笑了,脸上换上了一种相当冷静的神情,稳重地陈述道:“云中郡的太守浴血奋战北狄人,已经死了两任太守了。这回会迎战北狄人进攻的是第三位太守。”
“这……”
薛兰兮是听季君珩说过太守的事情,但是却也没有骆夫人知道的这么详细。
那么想必,骆夫人的眼线一定很多,不,是相当的多。
但是若是如此,她为何要关心北疆战事?
除非……
薛兰兮的目光骤然落在了骆夫人的身上,骆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种表情……
莫非是说——
薛兰兮的心中有个念头已经呼之欲出,但是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口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薛兰兮没有证据,但是这样合情合理的猜测,也许能够让他们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季夫人怎么了吗?”容王妃见薛兰兮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不觉小声询问道。
薛兰兮摆了摆手,笑道:“我没有事情,只是方才觉得有些恍惚。真没想到,这太平天下,也会有那么多人,在此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无声的为国而战,悄无声息的死掉。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心中颇为难安。”
容王妃便附和道:“这倒是啊,想起来便觉得心中难安。只是我们这些在京中的妇人,也不晓得能做些什么能帮一帮他们。”她微微一顿,道:“不若过些日子,咱们一道抄了经书去护国寺为前线的将士们祈福吧?”
骆夫人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那自然是好,容王妃有心了。”
薛兰兮也欠了欠身,道:“王妃娘娘当真是蕙质兰心,不像我等,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容王妃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恰时容王妃的丫头端了大补的汤药来让容王妃喝下,容王妃点了点头,便倚着薛兰兮坐下喝药。薛兰兮微微出神,电光火石间便觉得膝盖上一热,随后听到容王妃“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骤然听见瓷碗打碎的声音,薛兰兮这才恍惚过来。她骤然发觉自己身上似乎是洒上了汤药,而容王妃已经起身,跟丫头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起来衣裳,“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夫人没事吧?”
“我不要紧。”薛兰兮起身,用帕子沾了沾裙子上的汤药。冷风一吹,这贴在身
上湿哒哒的汤药便贴着她的身子,寒意蹿入骨髓当中。
容王妃皱了皱眉头,道:“夫人的衣裳是已经湿的不能穿了,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去跟我去屋子里换一件衣裳吧。这大冷天的,若是穿着这湿掉的衣裳,只怕是要生病了。”
薛兰兮抬头看向容王妃,容王妃眼眸闪亮亮的,似乎是在等着薛兰兮的答复。
薛兰兮微微一顿,点头道:“那就麻烦王妃娘娘了。”
容王妃见状忙眉开眼笑起来,扶着薛兰兮的手往屋子里走。
折枝服侍着薛兰兮换了身衣裳,薛兰兮穿戴整齐后,便见容王妃径直走了进来。
“王妃娘娘。”薛兰兮起身欠了欠身,恭顺道:“多谢王妃娘娘好意。”
容王妃扶着薛兰兮坐下来,笑吟吟道:“你没事便好了,说起来也是我不小心才做错了事情的。你不怪我便是最好的了。”
薛兰兮颔首,容王妃瞥了一眼折枝,巧笑嫣然道:“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兰兮不动声色道:“折枝,我与王妃娘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折枝转了转眼珠子,便欠了欠身离去。
“王妃娘娘请讲。”薛兰兮淡淡道。
容王妃紧拉着薛兰兮的手,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是王爷嘱托我,要我来捎句话给妹妹。我是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所为何事,但是王爷并非是什么谄媚奉承的人,这一点……夫人应该明白吧?”
谄媚奉承?薛兰兮暗地里冷笑了一声,这句话,说的是豫王吧?
“可是说豫王?”薛兰兮直截了当地反问,耿直的几乎让容王妃微微一怔,甚至脸上的笑容都顿时僵住了。
薛兰兮眨了眨眼睛看向容王妃,一脸的天真无邪,不谙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