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兮四处环顾,瞧见谢贵妃站在远处坐着,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玩笑话。薛兰兮便缓步走过去,朝着谢贵妃欠了欠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谢贵妃脸色比昔日好看些了,她见了薛兰兮,便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薛兰兮便起身,对谢贵妃道:“娘娘大可放心便是。靖王殿下并无大碍,皇上已经放他出来了。他今日也来参加宴会了,只是被云溪郡主拦下说话了,等下就能来陪娘娘说话了。”
谢贵妃点了点头,笑道:“我早已知道此事了。仲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倒是麻烦你与季侯多多照顾他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垂眉眼道:“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只希望不要拖累他便是了。”
薛兰兮急忙拉住了谢贵妃的手,道:“娘娘可万万不要这么说。若是让靖王殿下听到了,他又该着急了。”
“罢了罢了。”谢贵妃笑了笑,道:“我也不愿意再去搞这些东西了。他能够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无欲无求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有人道:“我来迟了,这就来给母后请罪来了。”
她料定是定北王妃,果然是她。定北王妃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笑吟吟地朝着太后俯身大拜:“臣妾来迟了,特地来给太后娘娘请罪来了。”
太后“嗤”的一声便笑了,道:“你便算了吧。我们还等你来了跟你比酒量呢。”
“那母后就抬举我了。”定北王妃笑道:“臣妾近日不胜酒力,前些日子找了个大夫给臣妾敲了敲,大夫说起来臣妾最近有些上火炎症,便不能饮酒了。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摆了摆手,道:“来吧来吧,不能喝就不能喝了。你啊,也注意身子。”
定北王妃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是是
。这北疆的风,刮起来像是刀子割在脸上。这京城里面的风啊,顶多算是拂过你脸上,这哪里能比?臣妾一时半会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了。”
沈贵妃笑道:“王妃娘娘多住些日子不就记得了?”
定北王妃笑叹了口气,道:“我本是想要早些回去的。北疆不太太平,王爷心中不太安宁。但是现在看来啊,似乎不太能回得去咯。”
“啊……这……”
一时之间,众妃嫔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定北王妃这话里面是什么意思。
太后咳嗽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不太能回得去了?”太后微微蹙眉:“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出城不成?”
定北王妃何其聪明的人,见状连忙摇头道:“母后多虑了。只是臣妾听说,这京郊出了些什么瘟疫之类的。想来是害怕我们到处走,才不让我们离开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没有再出声了。
恰时云溪郡主与皇上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王安尖细的嗓音喊起来:“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薛兰兮俯身下拜时瞥见跟着萧康帝走进来的还有靖王。靖王脸色平常,并无太多起伏。萧康帝回首与他说了几句什么,靖王便颔首,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谢贵妃见到了靖王平安无恙,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分,忍不住盯着坐在斜侧方的靖王多看了几眼。
靖王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贵妃看,两个人相视许久,方才各自笑笑转移目光。
定北王跟坐在皇上身侧的左起第一席,他面无表情,只是萧康帝是不是跟他侧耳说几句话。定北王脸上始终都是神情淡淡,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宴会开始,皇上自己先带头为太后敬了杯酒。太后脸上神色郁郁,似乎是不太开心
一般。就连萧康帝本人也能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母后这是怎么了?”皇上轻声道:“看样子母后今日没什么胃口?”
太后哼笑:“哀家能有什么问题,皇上多心了。”
萧康帝见太后闭口不提,也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摆摆手叫了歌舞。
歌舞都是些俗气而毫无新意的形式,大家都是一早看腻的。萧康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端起酒杯道:“今日乃是母后的生辰,理当举杯庆祝。但是朕在这之前要先说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定北王身上,定北王依旧是神情淡然,并未有什么表情。
萧康帝道:“前些日子朕误信了奸臣贼子的谗言,怀疑了一段时间定北王。但是定北王为人清正廉洁,乃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此事乃是子虚乌有,往后,朕绝不再饭这样的错误。”
薛兰兮闻言略感惊讶,她倒是想到过按照萧康帝的性子,他必定会对定北王的事情有所表示,随后再想办法稳住他。但是萧康帝如今居然如此着急承认问自己的错误,莫非……
莫非他已经找到了能长久留着定北王的办法了?
接下来便是一些颇为无趣的东西,大家都纷纷举杯,夸赞皇上清正廉明,斌公执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话。薛兰兮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一旁的靖王,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倒也是,先前还是被皇上囚禁的不受宠的儿子,如今居然还有能得到皇上亲口道歉的机会。这不能不说是一份荣耀。
薛兰兮顿时觉得有些痛心疾首,萧康帝哪里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皇帝往后的几日对定北王好的几乎已经没有了界限了。薛兰兮颇能理解萧康帝迫不及待地需要定北王留在京城的理
由了。只是定北王妃已经先一步把事情透露给太后,只怕太后对萧康帝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薛兰兮知道,想必其他的结果而言,这已经算是一个颇为不错的结果了。
靖王急着孝顺母亲,皇上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让他以后去给谢贵妃请安不必再去请示他。此事对于一个寻常皇子来说已经是极其无上的荣耀了一时之间,恭贺声与谩骂声此起彼伏。
容王与豫王的态度更是微妙无比。季君珩时常与靖王一道谈论时期,薛兰兮却并不怎么参与此事。
很快就到了盛夏,薛兰兮素来怕暑,因此还未等到六月三伏天,薛兰兮已经在屋里放置的冰炉,每日晚饭后必定会有冰镇的冰碗。
季君珩怕她吃多了冰的不舒服,便劝了劝她。然而薛兰兮那么怕热,哪里会听他胡扯八道。只要一等到季君珩不在家中,薛兰兮便躺在凉亭的贵妃椅上小憩,休息好了便能感受到冰炉里的阵阵凉风吹过,还有新鲜的冰碗,加上蜂蜜和各种坚果,简直是人生一道享受。
约摸着六月中旬,正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羌芜国递上了国书,打算向大顺臣服了。
羌芜国乃是南边的一个小国家,但是这个国家不同于别的国家,他们善于制作各种香料和毒药,堪称这方面的专家。当地人朴实无华,善良热心,但是随着国门被渐渐的打开,他们也不得不面临各种问题。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羌芜国于是就开始寻求归属。这时候,大顺自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萧康帝垂涎羌芜之地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显现出来。但是此次羌芜国前来送上国书,恳求大顺能稍微庇护一下羌芜国。使其不受灭国之灾。为此,他们甚至带
来了一位公主,希望能与大顺结成儿女亲家。
薛兰兮听罢,只是笑了笑,道:“有些可笑。这羌芜国也真的是有意思。昔日大顺与北方狄人打仗的时候,羌芜国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如今我们与北狄不打仗了,他们反倒是要来求和了。侯爷说,是不是很可笑?”
季君珩一面翻看书籍,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薛兰兮扇风。他闻言嗤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事情并非是像你看到的,听到的那样。还有别的隐情,没有被提起而已。”
“看起来,侯爷知道的不少?”薛兰兮陡然从贵妃榻上翻身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君珩。
季君珩手里继续摇着团扇,他道:“最近朝堂之事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即使是我不关心,也总有人关心此事。久而久之,即使我不参与,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薛兰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了,道:“对了,皇上可有说过,此番要派谁来接待羌芜国的使臣?是容王,还是豫王?”
季君珩摇了摇头,“都不是。”
“诶……不是豫王,也不是容王?”薛兰兮掰着手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君珩:“靖王?”
季君珩“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是。你再猜一猜。”
薛兰兮顿时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居然是……定北王?”
季君珩随意翻了翻书页,淡淡道:“何必这么惊讶?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皇上把定北王留在京城,总不能让他每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吧?这接待羌芜国使臣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才说,这件事情让定北王来才是最合适的。”
薛兰兮听罢便叹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萧康帝的城府真的是一层套一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