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家之时天已渐渐暗了,薛兰兮让折枝偷偷去打听薛兰若在不在,得的消息是薛兰若今日一天都在佛堂之中,晚膳之时才从佛堂出来。
薛兰兮冷笑,一天都在佛堂,果真是去干了那勾当,只是不晓着府里还有谁暗中帮她,否则以薛兰若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出了府。
薛家现在看上去荣光无限,可是却是众矢之的,谁都在看着,若是薛家一旦参与党争,最后势必要成为这个国家之上的一片尘埃。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不管是薛老爷子,还是薛季言,他都不想。
陆氏才不管什么薛兰若呢,由着折枝去了,自己则亲自替薛兰兮上药,一直到门房的嬷嬷来报季君珩让人给薛兰兮送了礼过来。
薛兰兮蹙眉不解,季君珩这是什么意思。
陆氏则让嬷嬷把人领来,说把人挡在外面总归是不好,先瞧瞧是什么东西再说。
来人的是一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深色的锦盒,一进门就乖巧行礼:“夫人小姐万福,我家公子说这是赠于姑娘的,还望姑娘笑纳。”
陆氏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瓶玉露膏,薛兰兮当下一愣,这东西她识得,对烫伤烧伤之类效果其加,由于所需药材甚多,做成一瓶非常之难,所以可以说是有市无价之物。
他现在却这样轻而易举的送了过来。
薛兰兮身上也难受,当下便收下了。
陆氏道:“季君珩有心了,这东西涂上,明日你就会好了。”言毕,又是一阵叹息。
季君珩这次回来,带来的东西可不少。一部分是定北王给皇上送的礼物,季君珩在太后寿辰当日就一样不差的给送到了皇宫。尤其是太后的那份,更是犹如及时雨一
般惹得太后高兴了好几天。
剩下一部分,那就是容王消受不起的了。
麻风病村之事很快就到到萧康帝处,萧康帝看到季君珩所呈的证物与奏折当即怒不可遏,随手抄起香炉往容王脸上砸去,惊得朝臣纷纷跪面露土色:“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萧康帝自登基以来,是最为仁厚,平日鲜少发火,上一次这么大的火气还是颜家出事的时候。所以,众人一时间没有防备,竟是结结实实的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
“好你个容王,私自囤盐,你是不是还准备举兵谋反!”
萧康帝盛怒,指着容王的鼻子就骂,“你可知道,私自囤盐是什么罪!”
大顺对于盐铁之类的管制非常严格,虽说盐的价格不高,可是一户人家一年却也只有一斤盐的配给,若是多了,则要上报官府层层审核,没有官府批文,私自囤盐超过五斤的,全家处斩,超过十斤的,卖盐给这户人家的人连带一起处斩。
之所以这么规定,一是因为盐乃是所有人都必备的东西,二是跟士兵的战斗力有关。一旦容王私自囤盐,不管是贩卖还是自己用,都势必跟士兵有关系,所以,萧康帝才会如此震怒。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再说了,儿臣天生愚笨,怎么知道从燕北山地之中如何萃取盐这种事情?”容王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哭喊冤枉,顺带给自己辩解一番。
“是么?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里证据确凿!”萧康帝“哗啦”一下,将季君珩送来的所有口供都丢到了容王的脚下,“便是你不知道,工部尚书难道也不知道么!”
说起囤盐的时候,工部尚书就已经筛糠似
的抖了起来,这会儿被问到自己,竟然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既然此事事关容王,那容王你还是避避嫌比较好!”萧康帝看着工部尚书咕咚一声晕了过去,冷笑一声,看着容王说道,接着,又把话头转到了季君珩身上。
“卫陵侯,朕命你立刻把此案查清,不管牵涉到谁,你只管去查问,谁若敢阻拦你,你就直接劈了他,后果朕替你担着。只一点,不许错漏,也不许枉杀!”
萧康帝说完便让公公把一道盖了玉玺印的圣旨交给了季君珩。
季君珩也不推辞,直挺挺的跪下,双手接过圣旨,叩谢龙恩。
“皇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一时间朝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容王也愣在了当场,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得罪满朝官员的事情,季君珩竟然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接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盐场,看上去不大,其实其中牵涉的绝对不会只有容王和工部尚书两家,搞不好,六部要空掉一半,更甚至许多豪门大家都要被牵扯进来。
这么一桩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季君珩这个傻子会去办。
可是,也只有季君珩这个傻子能办吧。
容王暗叹一声,保不住了,果真是保不住了。只是泄露麻风病村的事情的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朝中官员变了脸色,只有季君珩一人还是不动如山,面色如常,下了朝直奔大理寺,随手点了几个官员就开始查案。
这案子查的容王看着肉疼,季君珩雷厉风行,短短几天时间就跟拔萝卜似的,一个个把确实牵涉其中的人给拔了出来,甚至有几个都没有明面证据,也因为同僚的供述被季君珩给发现了。
大理寺被季君珩差使的团团转,牵涉其
中的容王却也闲了下来,他每日喝着花酒,听着小曲看季君珩查案,日子过的要多逍遥自在就有多逍遥自在。
他自信,便是所有人都抓了,季君珩也抓不到他头上,因为那些盐场,他根本没有直接参与。
而这几日,陪容王最多的竟然是沈恒。沈恒见容王对季君珩的动作毫无反应,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王爷难不成就这么任由他查下去?”
“不任由他查还能怎么办?”容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梨花白,犹在心疼那个盐场,“我现在不管怎么做,在父皇眼里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倒不如让他去查,查不出我什么来我才能脱身!”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王爷如何就笃定旁人不会将王爷您给供出来呢?”沈恒好奇,又给他斟了一杯酒问道。
“旁人我是不怕,我只怕工部尚书啊……”说道这里,容王显然也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很快,他看着沈恒就嘿嘿笑了起来。
“沈公子最近闲着没事儿,可否帮我办一件事?”
沈恒似乎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摇头,“王爷可放过小的吧,我虽然是诚国公府的世子,可在朝中并无职务,也说不上什么话。更何况这件事,父亲可是叮嘱过我,若是我敢搀和进去,要打断我的腿的。”
容王一向就是,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可沈恒也不傻,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办,什么事情不能办。若是这件事情他帮容王做了,那么下一个要闭嘴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见他这个怂样,容王顿时没了耐心,挥了挥手烦躁的说道,“算了算了,不喝了,今儿个散了,散了!”
说完,容王晃晃悠悠的走下楼,爬上了马车吩咐回府。
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路上还
有好些人,容王在马车的吱呀中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挑开帘子一看外面,竟然是快到了容王府,顿时连忙收拾自己,还拿马车中最上好的龙井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漱了十多遍口才终于下车。
一下车,他就到了书房,关好门才对着帘子后面行礼。
“让您久候,对不住了。”
“无妨,你对工部尚书可有解?”帘子之后的人并没有现身,隔着帘子轻声问容王。
容王摇了摇头,愁眉苦脸道:“大理寺是豫王的地盘,我根本没机会送人进去。尤其是上次那个侍女的死更是让豫王加紧防范,我更是无计可施。更何况,工部尚书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只怕这个时候早有提防了。”
“人死了不一定是最安全的,让他永远都不敢说出来,这才是最安全的。”那人似乎微微一笑,却让容王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又是一个大礼。
“小王受教了。”
那人见容王明白的如此迅速,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从书房的侧门出去,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容王目送着那人离开,重重的松了口气,嘿嘿笑了两声。
他虽说没能耐在大理寺弄死一个人,捎句话还是做得到的。
入了夜,大理寺中,工部尚书已经醒了好几天了,但是季君珩就像忘了他一样,从来没有提审他。反倒是身边的其他涉事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他没有动过地方。
平心而论,工部尚书程昱还是很羡慕他们的,至少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像他一样蹲在这大牢里面每日惴惴不安。
时间已经很晚了,程昱甚至听到了子时的时候更夫打更的声音。可是他睡不着,他生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