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端着空了大半的巧克力包装盒,额头青筋蹦起。
白榆来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语气尽量平和的说道:“白予安,开门。”
白予安贴在卧室门上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爸爸你不生气了,我就开门。”
白榆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动作,试图劝自己不要更生气了,对着里面说,“你再不开门,我就去拿钥匙了!”
“我把钥匙拿走了。”白予安站在门内,小手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来。
白榆被气的心肌梗塞,打开茶几抽屉,果然卧室钥匙已经找不到了。
半晌,白榆忍辱负重的说道:“我不生气了,你开门吧。”
白予安犹豫的把卧室的门打开,刚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就直直撞在了白榆身上。
白予安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白榆的衣摆,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爸爸。”
白榆憋的一肚子的怒火,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嗖的一下放完了。
不过白榆还是刻意冷着张脸,“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小孩子不能吃这么多巧克力。”
白予安低下头,不敢看白榆的眼睛,将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带着点鼻音轻轻的说,“说过。”
白予安这个样子,让白榆实在是严厉不起来了。
他半蹲下来,报复似的揉着白予安的小脸,“那你还吃那么多。”
“对不起,爸爸。我不应该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吃那么多巧克力的。”白予安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白榆移开视线,伸手比了个二,“下不为例,以后你一天最多吃2颗巧克力。”
白予安眼里的泪珠更多了,泪眼汪汪的看着白榆。
白榆转过身,背对着白予安,狠下心说道:“三颗也行。”
白予安小跑到白榆面前,拉着他的衣摆,没有说话,继续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白榆怕自己心软,捂住小崽崽的眼睛,赶忙说道:“四颗,最多四颗了。吃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好吧。”白予安闷闷不乐的低下头,软乎乎的脸颊鼓成了一个小河豚。
白榆悄悄松了口气,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从盒子里拿了一颗。
这么好吃吗?
“啊!爸爸!”白予安还没来得及组织,就发现白榆已经剥开糖纸,把巧克力放到嘴里了。
苦到了一种极致,会产生反胃感。
白榆捂着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快速的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开始往嘴里灌水。
白予安拍着白榆的背,“爸爸,以后的你不喜欢吃这个巧克力的。”
白榆:“……现在的我也不喜欢。”
这种巧克力为什么还没停产!
白榆强忍住口腔内的苦涩,瘫在沙发上。
白榆思考了一会,尽量委婉的问了一句,“崽,我以后有专门带你去医院查过味觉吗?”
白予安:“???”
白予安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有吧?”
白榆往嘴里塞了几颗放在茶几上的糖,冲淡嘴里的苦味,含糊不清的说,“那等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白榆伸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刚刚被白予安抛弃在沙发上的杂志。
撇了一眼杂志上的内容,白榆疑惑的问,“崽,你刚才是在看这个吗?”
“嗯。”白予安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白榆困惑的把全英文的杂志拿到手上。
他书房里有挺多英文杂志的,这些都是他之前为了增加英文阅读量,随便在网上定的。
虽然买回来后一眼也没看就是了……
白予安刚刚是在看上面的插画吗?
但这一页上面也没什么图啊?
白予安拖了拖鞋,站到到沙发上,一蹦一跳的窜到白榆的身后。
白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他英文还可以,小的时候,老爷子专门给他找过老师教他各种外语,读这种杂志完全没问题,这上面写的是……
“微型机器人中心创始人,a大特聘教授,宋时蔚先生正式加入宣荣,担任首席科学家,领导研发团队的技术研究,并仍保持……”
人类幼崽奶声奶气的念着。
白榆楞了一下,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过去。
白予安正趴在他背上,视线盯在杂志上,准确的逐句翻译着上面的英文。
白榆的眼睛微微睁大,在巨大的震惊下,他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你,能看的懂?”
白予安疑惑的眨了眨眼。
我现在就在读啊?
读错了吗?
白榆放下手中的杂志,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平复自己内心震惊。
未来的小孩都这么卷了吗。
“爸爸,这上面写的是爹地。”白予安从他手中抽走杂志,翻到刚才读的那一页,跳到地上,兴奋的向白榆展示。
?!!
“咳咳咳……”白榆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被呛的弓着身子不停的咳嗽。
“爸爸!”白予安拍着白榆的背,关切的围在他身边,“你没事吧?”
白榆勉强止住咳嗽,良久,他也实在说不出自己没事这种话。
白榆揉了揉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白予安:“?”
爸爸没听清吗?
白予安加大音量,“这上面写的是爹地。”
白榆揉了揉太阳穴,不信邪的又问了一遍,“上面写的是谁?”
白予安:“?!”
白予安凑到白榆耳边大声说道:“爹!”
白榆这下彻底不能装作听不清了。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买的这本杂志?!!
白榆也顾不上什么5岁大的孩子能流畅准确的翻译外语杂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拿起刚才那份杂志,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宋时蔚,男,归国华裔,奠定了华国在机器人研究领域国际领先地位的关键人物,目前在a大任教授一职。
这是一篇机器人类的科普杂志,上面并没有过多介绍有关宋时蔚的信息。
白榆试着在网上查了一下,百科介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内容,连张照片都找不到。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很非常牛逼。
牛逼到白榆不清楚,他一个整天上课摸鱼的普通大学生是怎么和对方这种泰斗级别的大牛扯上关系的。
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这辈子都不应该会产生交集才对。
然而现实却是,他们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白榆看着对方牛逼到,他甚至都看不懂的各项成就,深深的感到疑惑。
“安安,你……”白榆还是没办法说出你爹这个词,换了个叫法问道,“宋时蔚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抢走杂志的小崽崽也没有哭闹,完全发挥了自娱自乐的精神,跑到另一边没有人坐的那块沙发上,蹦来蹦去的,“爹地,很聪明。”
“嗯。”白榆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显然易见。”
“我是说别的方面。”白榆顿了顿,认真的问道,“比如说……他多大了。”
正跳到半空中的小崽崽,忽然屁股着地,摔在沙发上。
“嗯……”白予安迟迟没有说话,悄悄的瞄了一眼白榆。
宋先生虽然不说,但好像一直很在意年龄问题。
而且,而且现在爸爸好像还要给他找后爹。
他实话实说会不会让他们这个脆弱的小家庭就此碎裂啊?
白予安内心纠结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道:“……稍微比爸爸大一点点”
白榆继续追问,“具体大多少?”
“大,大……”白予安低着头,额头上充满了多了些冷汗,小小声的说道:“……大11年8个月12天”
对不起,爹地,我不能对爸爸撒谎。白予安心里有一个小人在哭泣着。
白榆惊讶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才大十二岁!”
“没有,没有。”白予安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被爸爸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大十一岁多一点点而已。”
这个年龄让白榆非常非常的意外。
这种大佬现在居然才三十多岁,他还以为已经五十多了。
白榆摸了一下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再一次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比人与猪之间差别还大的道理。
白予安被爸爸的反应,吓住了。
完了,爸爸这是嫌弃爹地老了。
他们的小家要碎了!
白予安试图补救,绞尽脑汁的想宋时蔚的各种优点,“爹地还是一位教授,教过很多学生的!”
“……哦。”白榆沉默的片刻才说道。
三十二的人,一般不会有多老。
不过三十二岁的工科博士除外。
白榆忽然想起上学期给他们上课的一位老师。
对方整整一个学期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从来没有换过。
后来白榆才从室友哪听说,他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买了5套。
这不是最让白榆震惊,最让他震惊的是,教了一学期的课,直到期末的时候,他才在学校教务系统上得知,对方居然才36岁!
一直以来,白榆都以为对方是快要有孙子的人了……
白榆坐在沙发上彻底不说话了。
他当然清楚,做人不能只看脸,内涵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一刻,他脑子里还是冒出了一张,发量稀少,满头白发的五十多岁慈祥的老爷爷面孔。
白榆打了个冷战,刷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
……
同一时间,坐在咖啡店内的宋时蔚忽然,低头轻咳了两声,“咳咳……”
“时蔚,你感冒了吗?”苏南踩着高跟鞋从宋时蔚身后走了过来,转过身,坐在了他的对面,“抱歉,让你久等了。”
“刚到没多久。”宋时蔚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苏南对服务生说,“一杯肯尼亚,谢谢。”
苏南掏出烟盒来,从里抽了一根,递给宋时蔚,“抽吗?”
“谢谢。”宋时蔚接过烟,问苏南要了个打火机。
苏南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你还是那么体贴。”
她不抽烟,宋时蔚也不会在她面前抽烟,她要是抽烟,对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抽。
宋时蔚夹着烟,开玩笑似的说,“那你不是还和我分手了。”
“不一样。”妆容精致的女人优雅的吞云吐雾着,她看着眼前的人,时隔十年终于毫无芥蒂的说出了口,“你不爱我,时蔚。”
苏南释怀的笑了下,“我可能也不爱你。”
她看着眼前的俊美的男人,看到了……她年轻的时候的憧憬。
当年她表了白,他们在一起了。
她的男友,才华横溢,体贴有情趣,无论怎么看,都是在完美不过的人选。
但是,她当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可能还是要比宋时蔚较真一点吧,不能接受一段没有爱的感情。
“不说这个了。”苏南岔开了话题。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有没有爱。
“我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苏南顿了顿,找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一点都没变。”
宋时蔚抽着烟。
烟味很淡,是苏南以前从不会去碰的牌子。
“你倒是变了很多。”宋时蔚抬臂喝了口咖啡,“怎么突然回国了?”
“我爱人家里都在国内。”苏南从包里掏出一张请帖,“我下个月婚礼,方便来吗?”
“一定。”宋时蔚咬着烟,接过请帖。
五、六年没见了,但两个人之前却没什么可聊的。
苏南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苏南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露出了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无奈又幸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爱人来了,要不……我叫他进来。”
宋时蔚看出来她的犹豫,体贴的说,“我一会还有事,要不今天就聊到这吧。”
苏南:“好。”
宋时蔚送对方离开咖啡店。
马路的对面,一个二十几岁的年前人,丝毫不顾路人的目光,热情的站在车前向苏南挥手。
“真是的。”苏南笑着抱怨了一下,和宋时蔚告别,“那,我先走了。”
“时蔚。”苏南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认真的对他说,“你一定要找一个你爱的人结婚,这种感觉,是和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的。”
宋时蔚看向马路对面,“快过去吧,他要着急了。”
苏南踏着她的高跟鞋,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南笑着敲了一下对方的头,眼里是他们恋爱时从未有过的光彩。
宋时蔚笑了一下,由衷的祝福他们。
不过他自己可能这辈子,也找不到一个像苏南说的那样的人。